而另一边部落里头也起了争执,老一辈和年轻一辈的想法產生了分歧。
为了一个吃药或不吃药的简单问题讨论这么久,酷瓦的音量逐渐失去耐心,「这件事有那么严重吗?就当作是我们用雨伞、用打火石,用那些外面的人传进来的东西不就行了?难道你们想眼睁睁看着巫母死掉?」
狩猎头目手里拿着削到一半的石刀子和木头,火气也有些大,他用石刀指着酷瓦,「从你们习惯那些外面的东西开始就是错的!之后的某一天你们会忘记如何打猎!忘记如何生火!然后有一天你们将会忘记自己来自哪里!忘记自己是谁!」
酷瓦对对方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有那么严重的话,为什么还要让外来人帮巫母缝合伤口?让ala帮巫母敷止血草药就好啊!」
酷瓦的母亲拉了拉他的手,「那是两回事,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处理过枪伤,当然得靠外面的人帮忙,但是既然发烧我们能自己治疗,为什么还要靠其他的药物?」
酷瓦甩开妈妈的手,「能治?那为什么治一晚上了什么好转的跡象都没有?」
「……」没有人有答案。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他怒气衝衝向外衝去。
蓝岑之在一旁看了全程,看着族人们的相处方式就像是在看着以前的他和父亲,双方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但是缺乏有效的沟通。
蓝岑之迈了个大跨步,半道将人给拦下来,「你冷静一点,有事好好沟通。」
「我跟他们沟通不了。」酷瓦撞开蓝岑之的肩膀而过,頎长的身影最终消失在雨林深处。
现场的气氛像一场酝酿中的雷雨,而此时ala正处于暴风的中心。
所有人看向她,一旦巫母出事,她将会是下一任的巫母,既然没有标准答案,那么最终的决定权便落在她身上。
狩猎头目看着她问道:「你的想法呢?」
「我……」ala看着那些年老的长辈眼中清楚的威胁之意,看着年轻的哥哥姊姊眼中未散的怒火,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由她来决定,她默默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我尊重巫母的意见。」
这个答案有人接受有人不接受,然而那是现任巫母和下任巫母的决定,于是没有人再提出意见,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ala无助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坐在地上,头完全埋入膝盖之间。蓝岑之默默地坐到对方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小姑娘。
「我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吗?」ala的声音被布料挡住,有些嗡嗡,像在哭泣。
蓝岑之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当作安慰,眼神看着远方像在出神:「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不是……我希望巫母可以吃药、然后快点好起来……我不希望她离开我。」
ala的父亲不详、母亲在生她时难產过世了,她从小便由巫母抚养长大,对巫母的感情比其他人都深厚,可是身为一个部落的领导,她势必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去做事,她得以部落的延续与传统当第一要务。
所以,既然巫母在生病中都还想守护着月亮部落,那她也得拋开自己的害怕与不捨,尊重巫母的决定才行。
「你很勇敢,如果是我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跟你做出相同的决定。」蓝岑之收回手,朝半空中反覆抓握,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不是的。」ala抬起头,「一直以来月亮部落对生命的看法便是:『如果巫母救不回你,便是月亮在召唤你。』生老病死对我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现在这种平衡要被打破了,一件事情有了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未来,大家才会有这些分歧。」
「是吗?」蓝岑之忽然想起某一天早晨遇见巫母对方所说的预言:「最近会有大变动,我在祈求月亮部落的延续」,也许这就是时代进程下,每一个种族都需要面临的抉择吧。
蓝岑之回到房间,简单将事情经过给说了一遍,帝诺看着蓝岑之说道:「我以为现在的你十分抵制西药。」
蓝岑之没有回答。
他沉默了半晌,从自己的行李箱中翻出蓝弘的笔记本,盘腿坐到床上,与帝诺面对着面,他问道,「你相信预言吗?」
「不相信。」帝诺道。他是无神论者。
蓝岑之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帝诺,追问了一句:「中文能看懂吗?」
帝诺点头:「不要太潦草的可以。」
他将笔记本翻开,一眼便认出那是蓝弘的字,「这是……你父亲的字?」
「没想到你还认得。」蓝岑之不太意外,毕竟帝诺的中文是跟他父亲学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