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愤然出国之前,外公去医院看她,当时她用最刻薄的语言伤了这个老人,她指责他为什么要娶第二任老婆,为什么跟垃圾回收站一样连拖油瓶也要,她甚至说他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把韩家所有人都问候了一遍。
恐怕这也是后来殷莲搬进叶家,韩家其他人没怎么替她们母女说话的原因。
她那时候言词恶劣,怕是把他们都得罪光了。
后来她独自生活在国外,逢年过节,陪在身边只有照顾她的保姆,尤其是这两年,每当想起自己年幼时的偏激,不是不后悔,也愈发不知道如何再面对当初心灰意冷的外公,像一只鸵鸟,逃避着跟韩家人联系。
“需要我帮你敲门吗?”一道讥诮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叶和欢侧头,看到了叶静语,敛去复杂的心绪,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忽然回头:“贱人跟狗不准入内。”
“叶和欢,你骂谁呢!”叶静语黑脸,气急败坏地拔高了音量。
叶和欢猫眼弯弯:“我说你了吗?你激动什么。”
发现上套,叶静语又气又羞,自知说不过她,忿然指着叶和欢的鼻子:“你,你——”
回应她的是‘啪嗒’一声合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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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交谈声。
叶和欢是跟叶静语赌气才进来,其实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转动门把手,还想出去,听到了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
“既然没请探亲假,那也只能歇几天就走。”
每一个字,都敲在叶和欢的心头上,也阻止了她离开的脚步。
她往里走了走——
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毛毯,皱起的眼褶子让叶和欢的鼻子一酸,弯曲的手指攥紧,指甲抠着手心,踌躇,迟疑,在对方察觉到望过来时,她还是弯起唇微笑地唤道:“外公,我回来了。”
没有忏悔抱头痛哭,也没有六年前的怨恨,就像一个外出游玩归家的孩子,笑容干净澄澈。
韩老瞧见她,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嘴唇嗫嚅,目光却慈祥了。
叶和欢深吸了口气,维持着脸上的笑,走过去,在老人家身边蹲下,双手搭在韩老的腿上,扬起笑脸,少女的声音甜美动人:“我离开这么久,有没有想我啊?”
这几年,虽然韩老也会想方设法得到叶和欢在温哥华的照片,但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望着越长越漂亮的外孙女,他一时激动地说不出话,抬起的手被握住,她笑靥如花:“该不会忘记我了?”
“胡说,你是我的外孙女,我怎么会忘了你?!”韩老开口就是不满的语调,眼圈也跟着一红。
他摸着她的脸:“瘦了,在国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怎么会?”叶和欢举了举自己的手臂:“你看,多结实,我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韩老笑着点头,似想起什么,看向叶和欢的身后道:“仲骁,这就是菁秋大姐的孩子,欢欢。”
刚才她走过来时,是看到沙发上一道的背影,修剪干净的发梢,挺拔宽阔的肩膀。
听了外公的话,出于好奇,叶和欢转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的长腿,西裤笔挺,视线接着往上——
一身黑色西装,深沉中透着严峻,但并不古板,还有搭在膝盖上的大手,骨节突出,轮廓好看。
这双手,好像在哪儿见过。
叶和欢看清那张脸,尤其是当她对上那双已经颇为熟悉的黑眸时,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深夜树荫下的军绿色牧马人,小区路边自己单纯娇羞的笑,还有刚才挑衅妩媚的注视……一时间倾巢而来,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外公轻拍她的肩,声音和蔼:“欢欢,这是菁秋的丈夫,你小姨父。”
视线相交不过瞬间,叶和欢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回头笑吟吟地对韩老道:“昨天在家里,听到小姨三句不离小姨父,我就好奇一直没见过面的小姨父是怎么样的,现在可算见到了。”
郁仲骁端起水杯的动作顿了下,听到韩老笑问:“现在见着了,怎么说?”
“跟小姨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以后也一定给您找一个这么优秀的外孙女婿。”
“仲骁,听到没,这孩子夸你呢!”韩老的心情非常好。
郁仲骁抬头朝韩老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眸看向妙语连珠的孩子,她前额编了鱼骨辫,长发快要及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格外讨喜,她突然冲他伸手:“小姨父,第一次见面,有没有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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