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以致我难以应变,阿莫忽然整个人便被一隻凭空浮现在黑琴理绘身前的黑色巨爪撞到树干上,全身被那隻巨爪给死死抓住!
奇怪的是,阿莫竟没有半点反抗,他受到足以挤裂内脏的力道扣住,也丝毫不见痛苦之色,只有嘴角露出更凄凉的笑意,他彷彿理所当然的接受着一切。
「阿莫,你到底在干嘛?别假装没听见!」这太奇怪了,他为什么不反抗?只要展开那对双翼,别说固定住自己背部的树干,连那隻莫名其妙的怪爪都能当场破坏吧!
「没用的,姐姐我就算要他去死,他也不会有半点怨言的,对吧?」黑琴的声音轻轻传来,向阿莫徵求同意。
阿莫的眼皮激烈颤动着,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吗,我对你——嘖!」他未能说完这句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挤压着他的那隻巨爪加强了力道,故意使他说不下去,这力道连阿莫背后的树干也被爪子挤得嘎吱作响。
不妙,那股力道太强了!这样下去,阿莫绝对会被掐死的。
「黑琴理绘,」刀光一闪,爪子的巨腕出乎意料的容易斩断,但不到半秒便又即刻再生,「你给我住手!」攻击对这隻黑色巨爪根本没有效,于是我转而将刀尖指向黑琴。
「知道唷,不用说也知道,而且还早就知道了。」黑琴无视了我,她带着施虐者特有的愉悦微笑望着阿莫,「很不甘心吗?但你还是无法对我出手,因为你崇拜着我、畏惧着我、深爱着我,而这只注定着你将被我彻底利用。」
「黑琴理绘!」我有些急了,瞪着她的视线已充满杀意。
阿莫是什么人?在一月以前,他一直是我的朋友,而在他杀死琪琪后,我确实有想对他復仇的念头,并且至今与未来我都不可能原谅他当时的行为,但是、但是、但是——在绝口不提一月事件的这几天内,我知道阿莫的本性并不是那么无可救药的!
不过,一月事件的帐也不可能就此当作没发生过,琪琪的死是谁造成的?虽说幕后黑手正是黑琴理绘,但阿莫也一样有责任,在他好好负起这个责任前,岂能让他轻易死在幕后黑手的手下!
杀人偿命的道理很简单,但绝不是这种死法,这样的死法根本不是赎罪!
「别急嘛,我不会弄死他的,至少现在不会,以后会不会就要看你的造化囉。」黑琴对我露出了妖艷的绝美笑容,「别忘了,他身上还有护身弦线,你不必太慌。」
「你想干什么,快说!」分秒必争……还不到这个程度,却也挺严重的。
「嘛,姐姐可以请你先静下心,好好听我说话吗?」对方的立场并不需要紧张。
「别磨蹭,想要干什么就快讲!」充斥敌意的我提高音量,黑琴随便的态度与捉摸不透的想法都增加了我的急躁。
「劝你不要对我使用命令句哦?」
瞬间,黑琴的语气一冷,同时我身旁传来阿莫的闷哼,我知道她又加强了力量,「……糟透了。」虽说很烦躁,但管理情绪与克制痛觉都是我从小被迫培养的能力,因此我马上就将感情胡乱塞回内心深处的回收站。
让情绪退场。一个呼吸后,我取回了冷静。
「很好,」她面带微笑地点点头,「该从哪边说起呢,唔……啊,对了。」
我没有答腔,让她自己说下去。
「最终巔峰战胜虚无兵器的机率只有三成哦。」她轻咳了一声,「你明白吗?也就是说,你的小寒大有可能是有去无回呢。」语气丝毫不严肃,但内容之严重超乎想像。就跟夸大不实的促销广告一样。
「你以为随口说说我就会相信吗?」
「如果是以前全盛时期的最终巔峰,或许胜率能有七成吧。」她早已料到我会那般提问,「但此时的最终巔峰仇恨过于庞大,对虚无兵器而言,任何多馀的杀气都能转化为他的力量,更何况是最终巔峰因仇恨而生的惊天杀念?虚无兵器恐怕将会得到将近两倍的能力提升,即便如此,你还是认为最终巔峰有可能斗得过虚无兵器吗?」
「……所以呢?」
「再加上,虚无兵器这年来或许又进步了不少,而反观最终巔峰,这年来虽被憎恨所催动,血祭了不少基金会成员,但遇上你以后,动手的次数就远远不及从前了,一颗心也时常掛在你身上,你真以为那么久没有全力以赴的她,在今天能简单超越她昔日的水准吗?」黑琴的目光闪动。
「我相信她。」除此之外,我也无话可说。
我知道黑琴理绘告诉我这些,一定有她的用意。
「说得好,好得令人不敢置信,但如果加上影子与爱丽丝暗中插手……就算是最终巔峰,姐姐也认为绝无胜算唷?」她笑得更嫵媚了,「当然,我也能让影子与爱丽丝暗中协助最终巔峰,将她的存活机率提高到百分百。」
……复写两百次「糟透了」也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我明白了,所以你想干什么?我到底能贡献上什么来完成这场交易?」我淡淡问道。
简单来说,她必然是想以小寒为筹码,开出某种条件与我进行交易,如果我不接受她的交易,小寒的生存机率就会无限接近于零,但只要接受她开出的交易条件,便能确保小寒的性命与復仇的成败。无庸置疑,黑琴就是这个意思。
事关小寒的性命,这不啻是胁迫,赤裸裸的胁迫,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拒绝。就算她要求我在十秒内做完一百下伏地挺身,我也只有死命以时间加速照做的份……这只是比喻。
回归原点来看,恐怕她当时煽动要与小寒竞争「看谁先取下虚无兵器的首级」根本是个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正是加速局势演变,并早已窥伺着这个时机。
为了进行这场交易甚至不惜促成这种场面,那么交易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不愧是苍玄,这确实是一场交易。」她瀟洒的坦承,「我只想说,依照你是否接受我的提议,将会影响最终巔峰的命运。你明白吧?关于接受与否的后果,在清楚一切的前提下,你要是想拒绝,姐姐我也没意见呢。」我知道啦。
放心吧,就是要我去吃土我也会去吃的。唉,其实如果只有吃土这种等级,那可真算我赚到了,我趁着还没听到过份的要求前试图保持乐观。
她是黑琴理绘,或许交易内容会有点强人所难,但应该还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否则就无法达成交易了。她思虑的周密程度远在我之上,所以必然有考虑到这点。
「我都懂,我都明白,所以究竟要我做什么?」拖延时间没有益处。
「你能乐于接受真是太好囉,」你是哪隻眼睛看见我「乐于」接受了?她续道:「变性手术。」说得很乾脆。
「……」
「请别当机好吗,只是个玩笑呢。」她果然不愧是最恶质的人类个体,太恶趣味了。接着只见她踏着无声的步伐走来,我立刻提起薄刀全神警戒。
但她没有止步,笔直走到我身前之后,竟拉起我没握刀的左手腕,将我的手掌朝她的胸口上,浴衣的领口处——也就是锁骨下方一点的位置放去,「喂喂?」我没抵抗。
单看画面或许挺不妙的,尤其要是被小寒看到……人生可能就要强制被划下不圆满的句点了吧,「别假装手滑趁机吃姐姐的豆腐哦。」她多馀的提醒道。不会的,也没那个胆。
当手掌贴上她锁骨附近时,我感受到了一股——
「嘿嘿……那是、什么东西?」
回神后,我已抽回手,冷汗直流,努力维持镇定。
黑琴理绘让我感受到她的体内,有着某种异常的「东西」。
仅是稍微藉由意识去感受了一瞬间,不,或许连半个瞬间都不到,连「那东西」的真面目是什么都还不清楚,便如触电般被那不明所以「东西」将我的意识弹开。
那似乎是极其庞大的一股能量,又像是大量情绪的集合体,其实也有点像汉摩拉比之箱的意志那种东西,但比起那个还要强烈上数千数百倍。
「你还好吗?听好囉,」黑琴理绘不再开玩笑,「我想请你封印你刚才接触到的那东西,而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办到。」
「虽然疑问很多,但首先……我并没有封印术一类的能力。」我坦白。
「但姐姐知道你已经能够使用时间冻结囉,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再一次与它接触,并将它整个使用时间冻结来封印住,很简单的。」
我可以对那东西使用特殊咒术?
「慢着,」她说的时间冻结就是时间暂停吧?我盯着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能使用时间暂停的?」击败流星雨后,直到进入这座孤岛,我都没有将我的能力洩漏出去才对。
「直觉。」她自信的笑了,「嗯,真的是直觉,你也知道吧?我的直觉几乎就等于现实。」我笑不出来。
——我差点忘了,这女人天生有着接近预知般的直觉,甚至能称为特殊体质,就像是琪琪能一眼看穿真实与虚偽一样的天生能力。
「但是,我就算暂时成功停止了那东西的时间,也不可能永远去维持对它的时间冻结,不用多久时间冻结就会失效的,没办法永远使它陷入静止状态。」我实话实说。
「这点你不用担心,你只要能冻结它半分鐘的时间,我便可以用我自己的能力维持住时间冻结的效果,直到永远。」她清楚的解释。
黑琴理绘如果能自己使用时间冻结的话,就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了。又或者,只要对那东西使用时间冻结,虽能成功冻结住那东西,但施术者也会跟着死亡,所以黑琴理绘不敢自己对那东西出手。
再不然就是她自己无法使用操控时间的能力,但那东西若不封印又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所以才千方百计要找上我帮忙。
无论如何,我也只有点头接受的份,「那东西是什么?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会怎么样吗?」在开始封印那东西前,我想先搞清楚这点。
「杀手只负责接单杀人,不负责倾听委託人的动机哦。你也一样,你并没有知的权利。」黑琴轻叹,「硬要说的话,不这么做我会很困扰,而我一旦困扰,你一定也会很困扰。因为我一困扰,小寒就会死,你也没得活。」
简单明瞭呢,我点点头,然后先解除右手的白色薄刀,这次我主动将右手伸向黑琴理绘的胸口,集中精神。既然没得拒绝,那就早点结束吧。
第二次碰上黑琴理绘的胸口后,她再次让我感受到了那东西,同时我的意识又差点被那东西瞬间弹开——哪能就这样被弹开!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使我提前有抗拒的准备,硬是抵抗那东西的瞬间,脑中顿时涌入极其混乱的大量杂讯,脑内深处传来了尖锐的刺痛!
「咕……呜……!」在意识被连根拔除前的万分之一秒内,我对着那真面目不明的东西一口气施加了时间冻结,根本没有控制能力强弱的馀裕。
没有确认是否成功的时间,完事后我便迅速抽回右手,脑内深处仍有种刺痛的错觉,如果再慢个半秒脱离那东西,我的大脑或许就会被那东西给毁了,从那东西涌入脑内的杂讯带给我晕眩与呕吐的错觉,三半规管產生不平衡的晃动,心悸持续不断。
「小苍苍真了不起呢,做得好。」「……成功了吗?」「成功囉,恭喜你。」
我究竟封印了什么?也罢,有成功就好。我单手抓着额头,眼皮颤动,过了几十秒才渐渐恢復正常。
不,恢復正常?我惊觉,自己似乎没有恢復「正常」,不知道是不是与那东西接触的后遗症或错觉,我赫然发现自己的咒力密度比起原本更高了数倍,若要比喻就像全身的神经与细胞遭到不正常的诡异力量硬是提升了规格。
「这样就可以了吧,交易完成。」我没有多问,反正就算问了,黑琴也只会转移话题,或者用问号来回答问号。我感觉自己太阳穴的筋在跳动,不过耳鸣头疼等都已退去。
「是的,可以了呢,交易圆满完成,你真是帮了姐姐我一个大忙呢。」黑琴理绘的瞳孔中满溢着雀跃,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看来真是完成了件对她来说极其重要的事情,她非常满意,我也因此放下心中的大石。
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小寒了吧,阿莫也会马上得到解放才对。
——不过我并没有料到,黑琴理绘不择手段的程度会那么可怕。
「……黑琴、理绘……?」我退了两步。
怪爪依旧连同树干牢牢抓着阿莫,她还没放开他,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事成的轻松感一扫而空。
黑琴的嘴角维持着相同的笑意,黑色长发披肩,她那薰衣草色的浴衣宛如一同释放着怪异的氛围,我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不禁为之动容的我唤出了白色薄刀。
「嘻嘻,你的直觉貌似也不差呢。」
单凭她这句话,便足以淋漓尽致的表达一切。
我的瞳孔猛然收缩,寒毛倒竖。
——远远超乎我所想像的最糟事态,已经开始了……
-tbentn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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