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景文的话一出,场上空气突然滞了滞。
禁军们不太置信的看着他,一时间无人动作。蒋王后更是欣喜的表情一僵,不敢相信他会丢下自己不管,这可是她亲儿子啊……
“太子殿下的吩咐,还不快去办?”战景文身边,几个小个子的军人回过神,厉声呵道,眼底是阴冷凶残的光。
禁军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凉飕飕的,连忙去搬运火箭。
“不准动,否则我杀了她!”千玥那边的暗卫见状,顿时一声厉喝,手中长刀逼了逼,蒋王后雪白的脖颈上顿时渗出血来,吓得她浑身直打哆嗦,忍不住尖声大叫,“别动,别动啊!景文,救我,我是你娘,你要救我啊……”
尖锐凄厉的大叫,没有换来战景文半分动容,却听他淡淡说道:“王后为国捐躯,死在乱臣贼子手中,天战国的臣民会记得你的。”
蒋王后闻言,眼瞳瞬间放大,一张脸顷刻间死灰。
战景文这是要丢车保卒?哪怕对方是他的亲生母亲?
千玥心里一冷,眼底滑过一丝嘲讽至极的冷笑,一挥手,那暗卫一记手刀劈砍在蒋王后脖颈上。晕过去之前,蒋王后的眼睛仍死死盯着战景文,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居然会下这种命令。
既然战景文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作为盾牌的蒋王后也没用了,暗卫直接把她丢进了大殿里,握紧刀柄站在千玥身后,手心里渗出冷汗来。
一排排弓矢被拉开,火箭整齐架上,箭头上裹着油布,烈火熊熊,热气逼人。
“如果现在投降,本殿还能饶你们一命。”战景文站在火中,一双眼睛阴冷不见温度。
千玥冷嗤一声,“连亲生母亲都能随手抛弃的,还摆什么仁厚姿态,也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身后所留的五十几名铁骑兵和暗卫,齐齐握紧手中武器。
想投降,做梦!
战景文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三分,怒气翻滚,胸腔里隐隐做疼,“好,很好。”他往后退,站到无数铁盾之后,冷冷一挥手。
“射!”
霎时间,千箭万矢,流星火落。
无数裹着油火的长箭破空刺来,空气嗡嗡发颤,被这庞大的高温烧得噼啪空响,对准的却不是千玥和铁骑兵,而是他们身后的大殿。
放火烧宫,不是想杀了千玥和天战王。人质只有活着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烧了宫殿,千玥和天战王就无处可依,只能落入禁军包围圈,那个时候,就算他们再厉害、再凶猛,十个不行一个百个,一百个不行一千个,磨也能磨死他们。
人海战术,向来是低级又好用的东西。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火箭破空射来,千玥眉目冷沉,猛地一剑横斩,劈下几只火箭,整个人如豹子般猛扑上前,迅捷、凶猛、森冷,一瞬掠出数米之距,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嚓!”冷剑慑人,几把铁弓顷刻间断为两截,再不能用。
火箭危险,铁弓更加危险,有它们在,这些人就有无穷无尽的箭矢可用。
千玥看得比谁都清楚,出手冷厉,无一例外瞄准了铁弓。
“嗤!”诡异的风声,一把长剑突然在斜刺里穿出,直扑她的胸口,握剑的小个子军人眼神阴沉,这是战无极的女人,不能留。
千玥看也不看那刺来的长剑,手腕一翻,金刀破袖而出,猛地贯入一个正在射箭的禁军喉咙里,顷刻毙命,同时间她的身形突然往下一滑,整个人突然间矮了三分,长剑刺了空,却有极度冷厉的剑锋从下往上斜斩,“嗤”的一声,那偷袭的小个子军人连同另外几把铁弓,顷刻间断成两截。
一切发生快若闪电,不足眨眼之间。
其他禁军终于反应过来,怒吼一声,她居然敢冲到敌人的营地里,顿时咆哮着扑了上去。
群攻,以百敌一,以千敌一,不用讲究什么公平道义。
取胜者,才是王道。
冷刀长剑,从各个方向刺来,分别瞄准各个不同的位置,好虎架不住狼多,就是这个道理。
千玥眼底暗红,直接弃了在她看来有些累赘的长剑,直扑上去,眼前刀光剑影,她的身形如一道黑色疾风,穿梭在一片冷光中。没有防守,只有攻击,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千玥在这一刻,把这个人尽皆知的道理发挥的淋漓尽致。
军刺疾走,没有花俏的招式动作,就一个字,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对方的剑还刺在半空,她的军刺已经贯穿了喉咙;对方想要攻击她的胸口,她脚底一滑,先窜到对方胸前,军刺一送,贯穿心脏。
极致的快,永远抢在敌人前一步,任你豺狼虎豹,我自游走。
一击致命,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斩杀敌人的同时,还不忘摧毁铁弓。
身后怒吼连片,把守住房门的铁骑兵联手出击,几十把长剑挽成一片夺目的银光网,嗡嗡旋转,所有飞进网内的火箭无一例外被绞碎,在千玥冲过去大杀四方的时候,他们也是竭尽全力,护住了宫殿。
“没用的废物,往屋顶上射!”一个小个子禁军见此情况,脸色铁青的咆哮道,竟连战景文的命令都不管,一把夺过一铁弓,弯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嗖的飞上半空,射在屋顶横梁之上,
火光点跳,从箭矢蔓上横梁,铁骑兵脸色微变,手中动作越发快了。
然而攻向半空的箭,他们除非长出翅膀,否则如何阻拦?
小个子军人冷冷一笑,鄙夷的看着身侧傻眼的禁军。
都是一群蠢货,射不到房屋不会往屋顶上去吗?四面八方,哪里不可攻击?只要一支火箭点燃房屋,这些人还有什么本事发挥?
禁军们顿悟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小个子军人倨傲的神态,纷纷弯弓搭箭,一簇簇火花在屋顶上绽放。
千玥扭头一看,顿时银牙紧咬,双手舞动,掉头就走。
围在她身边的禁军见此双眼一亮,以为有机可乘,抓起长剑就往她后背捅去,却不料剑还没落,一道金光飞驰,顷刻间撕开了他的喉咙。
千玥头也不回,左手狠命一挥,金刀呜呜着旋转往后飞去,带动刀尾处细不可查的银丝,一瞬间缠住了好几个禁军,手臂狠狠一扯,这些人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残尸断肢,掉落一地。
血花泼天,阴风阵阵,在看不到银丝的情况下,这一幕简直是鬼神所为。
周围禁军脸色惨白,倒抽气声起此彼伏,再看着一身血衣,连脸上都染了大片污血的千玥,那一身赤红杀气,仿佛被鲜血铸成的杀戮之王,所到之处无人能够阻拦,无人敢涉其锋芒。
手起刀落,千玥在禁军几近包围的情况下,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对肩膀大腿几道新添的伤口,看都没看一眼。
只要人还没死,都是小事。
她没空在意,身上又满是敌人的血,因此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新添的伤口,除了刚开始的受伤,根本就没流多少血。
本该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隐隐约约有翡翠般的色泽闪动,仿佛伤口下的血肉里藏着一只无形的手,不动声色的为她治疗,所到之处流血顿停,连千玥自己都没有察觉。
宫殿屋顶已经燃烧了起来,陈年木材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响,火苗卷上梁柱,舔舐挂帘,眨眼之间一片火红,浓烟滚滚升起。
“王爷,那个方向是……”强闯入宫却遭到禁军猛烈抵挡的战无极一行人,突然有士兵发现了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再一看方位,顿时心里一跳。
战无极也注意到了火光,浓浓夜色下,那一片火红之色几乎照亮了半边云天,浓烟密布,醒目之极,想不注意都难。
北宫,他幼年时住过的宫殿,这个时间点,谁会在哪里?
想都不用想!
战无极一瞬间咬死了牙关,手中攻势越发凶猛残暴,完全不留任何余地。浑厚的内力裹上剑锋,一剑劈斩,死死堵在他面前的禁军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为首几个甚至被这一剑当中劈开,漫天血腥里,地面轰轰发颤,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地缝,直指宫内。
“给我冲!”战无极一马当先,踏着那裂缝冲入宫门,长剑如银龙,铮铮煞气破军而去。
“冲。”身后三支小队见他强行撕开缺口,顿时精神大振,双眼已经杀得通红,狂吼着紧追而去,跟着王爷,没什么地方是他们闯不过的。
包围的禁军圈一旦被撕开了口,哪里还挡得住如狼似虎的铁骑兵,顿时就被冲得七零八落,遍体鳞伤的倒了一地。
“王爷,王爷……”激动无比的吼声突然从远处冲来,却是本该在王府坐镇的墨天,双眼发红的看着战无极,险些没给他跪下。
没空表达心情,他一抹脸快速汇报:“墨赫已经去接应蒙田,墨霖带着暗卫营救被软禁的臣子,陛下、王妃和白秋都被困在北宫,战景文绝大多数的兵力都在那,王爷你……”
“回王府坐镇,我去接他们。”不等他把话说完,战无极马蹄不停,呼啸从他身边擦过,直扑北宫而去。
身后小队更是无所畏惧,紧随其后。
墨天被尘土扑了一脸,抹了抹脸上的灰,突然笑了,纵身就朝王府而去。
不用劝说,不再多言,他明白王爷的心情。
战景文布置在北宫的兵力越多,就意味着陛下和王妃的处境越危险,王爷根本等不及后方的大部队,一点点的时间耽误,都有可能酿成大祸。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去了,明知凶险也要去闯,明知危急也不退缩,这才像他们的王爷会做的事。
墨天心里,满满的骄傲与自信。只要战无极出手,就没什么危险闯不过,他根本不用担心,现在他要做的,是回去王府坐镇所有情报传递,为接下来的朝堂血洗,做好一切应对措施。
天战皇宫,在这一刻风起云涌,铁骑踏碎宫门,踩着血火之色呼啸而来。
源源不断的信号弹从各方升起,硝烟味浓郁四溢。
这头顶的天,就要变了。
前些日子方才赶回的墨霖率领着手下的暗卫,与金銮宝殿前与禁军交上了手,兵器碰撞的声音与惨叫一起飞扬,传入被紧闭许久的殿内。
这个时候,被软禁在殿内,一直静默不语的楚邦国突然起身,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下,撕开外袍露出一身的战甲。身后李煜等武将也一样的动作,长剑出鞘,年过六旬的老将军一声怒吼,“杀出去,有人来接应我们了!”
武将们顿时大吼,长剑冷光,军人煞气透骨而来。属于太子党的文臣们吓得面孔刷白,腿脚一软,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哆嗦。
楚邦国岂会搭理他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当即率领着一众武将,从门内杀出,与外围攻来的墨霖等人,呈包饺之势里应外合,联手狙杀被战景文污浊的禁军,所有暗藏在军中的南岳人,赶尽杀绝。
他们耐住怒火任由战景文软禁,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不过在天战王和白秋的计划中,本该是由蒙田率兵攻城,楚邦国从内接应,时间是后半夜。
而这个时候,却换成了战无极和王府的一众人,整整提前了两个时辰,蒙田甚至还没赶到近郊。
但不管是谁,不管计划如何赶不上变化,结局都是殊途同归。
北宫之中,大火烧了起来,从房顶一路沿着梁柱落下,点燃了家具窗棂,也点燃了地毯纱帐,滚滚火浪逼人窒息,呛人的浓烟几乎蔓延了宫中每一寸地。
“咳咳咳……咳咳咳……”天战王还没解毒,身体本就乏力,被这浓烟呛得咳嗽不断,白秋扶着他,吃力的往外走,冷不防头顶一截被烧断的木头掉下来,两人却没有丝毫察觉。
“镪——”一记冷光当空划过,千玥冲进了房内,狠狠一刀劈开那木头,抓起天战王就往外跑,白秋无事,拔腿跟上。
所有幸存的铁骑兵和暗卫全部围聚到三人身侧,原本上百名的精锐,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个个都带有重伤。一个伤势稍轻的暗卫背起天战王,刚要往外冲,却听到战景文癫狂般的大吼声:“给我冲,快啊,活捉,一个都不准放!”
隆隆的脚步声顿时闯入,大批禁军攻了进来。
千玥站在火光里,目光冰冷到毫无情绪,看着前方敌人:“带陛下先撤,我来断后。”
“王妃……”铁骑兵和暗卫大惊,这可是上万军人啊,她哪里守得住?可是转念一想,必须要有人断后争取时间,否则所有人一个都走不了。
一个铁骑兵咬咬牙,“属下伤势不重,还可以战斗。”
“属下也是……”
“还有属下……”
霎时间,所有铁骑兵都要求留下,剩下两个暗卫见状,脸色沉了沉,他们本来也想留下,谁料开口太慢,只好道:“属下先撤,等陛下安全后立刻回来支援。”
说完一句话废话也没有,另一个暗卫抓起还想说话的白秋,立刻往后方奔去,白秋见状,只来得及大吼一声:“王妃,你撑住,王爷就快……”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暗卫带远了。
眨眼之间,磨刀霍霍的禁军已经冲进了宫门,剑光闪烁,扑面而来。
千玥眉目凝冰,从衣角上滴落的鲜血,在她脚边蜿蜒出一小汪血泊,没过多久便被热气烤干凝固,她冷冷看着那禁军扑来,唇齿间迸出冷冰冰的一个字,“杀!”
“轰!”
烈火呼啸着焚烧一切,满殿的火光中,两边人如钢铁般狠狠撞击在一起,没有火花,却有血花,妖娆艳丽的绽开了空中。
惨烈的厮杀,双方都没有退路。
战景文不能退,已经战无极已经逼到了他身后;千玥也不能退,因为她身后有战无极的父亲。
没有战前宣言,更没有劝降求饶,每个人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杀,杀!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刀锋过,血液与火焰齐放;杀戮起,死亡与激烈并存。
“嗷——”冲天的狮吼突然间炸开在殿外,震得屋内激烈的战斗都为之一顿,只听见耳边“轰隆隆”一声巨响,头上屋顶突然间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星光与月色闪烁,无数滚着烈火的断石碎木劈里啪啦的砸落下来,声势惊人。
千玥这边人数少,一看这场景当即往后闪退,而对面的禁军却因为人数太多,想躲都没地方躲,被这断木碎石砸得鬼哭狼嚎,木头上的火苗烧上衣服,烧出一片惨叫连天,那声音,光听听就让人毛骨悚然。
禁军凶猛的攻势,顿时间被打乱,惨呼求救之时起此彼伏。
“噼啪……砰砰……”断木碎石砸在地上,浓烟滚滚升起,迷蒙的视线中,但见一惊人猛兽仰天长啸,银白的毛发熠熠闪光,“嗷——”
狮王一出,谁与争锋?
就连它跳下来的当口上,还有两个倒霉催的禁军正好被踩中,当即被踩得鲜血狂喷,脸色青紫,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白狮似乎也感觉到脚下触感不对,好像沙子咯脚似的,不满的一扒爪子,将两个倒霉的禁军扒了出来,狮尾一抽,流星般“嗖”的飞了出去。
饶是这么紧张的时候,看到它的举动,千玥冰封的眼底也不由浮出一抹笑意,大步冲到它身边,一拍脖子,“干得漂亮。”
白狮哼哼两声,金褐色狮瞳中闪过一丝傲慢与得意,绕着千玥走了两圈,仿佛是不满她一身血腥气,有些嫌弃的撇开头,舔了舔油光水滑的背毛。
看它,多干净!
“这……这是狮子?”被突如其来的白狮打乱了全部攻势的禁军,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狮子,皇宫里怎么会有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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