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太好看了。他想得没错,余远洲就适合穿白的。锃亮的金丝眼镜折射着灯光,流光溢彩。应当是化了妆,眉毛比平时浓,嘴唇儿红得水光。西服下配着双襟暗纹马甲,坠着装饰的银色怀表链,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丁凯复看得痴了,不自觉地坠入了幻想。或纯情,或下流,交替闪回。
是夏天的海岸边。余远洲蹚在海水里捡贝壳。表链在阳光下,一晃一晃。一个浪打过来,他跌坐到海水里,用手腕抹着脸笑。发丝挂着浪漫的水珠,像一尾搁浅的人鱼。
是酒店的洗手台。余远洲抓着台面喘息。表链在灯光下闪烁,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台面。镜面里是他汗湿的发,粉馥的脸,还有被情欲浸得氤氲的眼。
是浪漫的烛光下。夜色撩人,余远洲端着红酒杯,在落地窗前即兴起舞。他转了个圈儿,马甲上的表链也扬了个圈儿,好似划破夜空的流星。
音乐骤停。丁凯复猛然从幻想里惊醒。
就见余远洲已经站定到神父左边。他露出个礼貌的笑,说了几句套话。都是英文,丁凯复听不懂,只是觉得好听。
余远洲讲英文的时候,和他的那些翻译官们不同。没有矫揉造作的洋音调,显得多会多地道。而是沉静缓慢,就跟他说汉语时一样。
等余远洲说完,音乐切换成了欢快的节奏。门被破开,穿着黑礼服的伴郎们鱼贯而入,伴娘们在后一个接一个入场。场内的气氛到达了一个小高潮,宾客们欢呼着鼓掌。
余远洲也笑着鼓掌,那笑假极了。
假的。
嘉宾是假的,伴郎是假的,神父是假的。就连新娘,都是假的。全都是假演员,就一个真观众。
他在嘈杂中不动声色地寻找丁凯复。从最后一排开始,一张张脸看过去。
不是,不是,不是···难道他没来?
余远洲有点着急了,目光从藏着掖着变成明目张胆。转着脖颈四下看,终于在第一排瞅着了。
岔着腿坐在左手边第一排正中央,新娘父母的位置上。
就在看见丁凯复的刹那,热闹像是被摁了暂停的电影。无声的静止画里,就剩下他们俩。
能看出丁凯复今天精心打扮了。黑白配西服套装,酷劲十足。光头也不丑,反而衬得五官俊朗阳刚。
此刻他正垂着眼睑发呆,脸上是一种微茫的放空。有点像是考场上的学渣,瞅着空白的卷子,一道题也不会答。却也不能走,就在这里干耗。
余远洲看着他这副模样,突觉一阵心酸。
有关丁凯复,他可以控制自己不看,不听,不回应。可又如何能控制自己不想,不思,不动情?
这个男人,毒蛊似的,日日夜夜啃咬着他的心,让他痛到每一根神经。
见不到痛,见到也痛。在一起痛,离别仍痛。单相思痛,两情相悦还痛。念着他痛,忘记他更是痛。
他错开视线,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男女女,无比后悔同意举办这场假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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