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前的周一早晨,杨亚桐起了个大早,坐了一小时十五分钟的地铁到了脑科医院分院。这间医院的本部在市中心,病房大楼经过几次重建扩建,实在无处可建之后,终于找了个远离城市的新址,精神科、康复科和老年医学科在新院区,神经内科神经外科以及保健咨询等科室还在本部,把这家医院从气质上划分开来,杨亚桐去实习的地方,是一切都需要慢慢来的新院区。
周一恰逢月初,精神大科的月度大查房,一行人站在病房门外,带他们进来的副主任医师蓝霆环顾四周,皱着眉“啧”了一声,问:“这都几点了,咱们小王爷怎么还没驾到啊?还来不来,什么时候来,谁打个电话问一下。”
一位稍年轻些的医生忙说:“我打我打。”
“小王爷”,杨亚桐下意识地反感这种阴阳怪气的讽刺,但仔细想想,用来形容凌游,又好像有那么一点贴切。
“凌”这个姓氏,在东海的医疗界非常有分量。建校近百年的医科大学,第一任校长凌恩庥,近代西医泰斗,他的儿子凌陆却没有继承他的衣钵,学了中医,现在近80高龄仍在省中医院坐诊,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自他以后,凌家几乎全在医药行业,凌游的父亲凌文玖是凌陆次子,一附院院长,神经外科主任,尚未官宣却已经被默认了的下一任校长。
杨亚桐前两个月在脑科医院的神经科实习,在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凌游名声在外,不是学术上有什么出众之处,而是他家世显赫,长相不错,交往者众多,且男女不限荤素不忌,据说他从不拒绝主动示爱的人,身边的人却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星期的,熙来攘往,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旅游景点。
在此之前,杨亚桐内心便对凌游很是好奇,但精神科五个科室,能遇到的几率只有20%,今天,他撞上了这20%,恰好被分到精神一科,只可惜他好奇的这个人已经晚了20分钟,尚且不知道还会不会到。
“蓝主任,凌游没接电话。”年轻医生说,“还等他么?”
蓝霆还没来得及发火,走廊尽头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从杨亚桐的身后飞奔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他想起了早餐吃的花生酱,带颗粒的那种,香醇但没那么油滑,有些摩擦感,不轻不重地挠着他的耳朵。
“这一幕似曾相识,王熙凤就是这么出场的。”他想。
他微微侧身转头看,只一眼,杨亚桐便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攥着他的心脏狠狠捏了一把,不由倒抽一口气,身体竟然产生了一阵轻微的战栗,随即立刻低下头。
他在医院官网上的证件照,好看程度不及本人的十分之一,不知道拍照片那天的凌游,是三天没睡觉,还是刚被人殴打过,照片上的他居然脸色灰白目光呆滞,但即使是这副形象,也是出众的。
而这个朝自己跑过来的人,看似狼狈,边走边穿白大褂,白大褂里面的粉色t恤还有些皱,像一件旧睡衣,但搭配这张脸,给了杨亚桐一种爬到山顶恰逢日出的豁然开朗,美景扑面而来,又温暖又明亮。
凌游侧过身蹦跳着穿过人群,站在蓝主任面前。
“不好意思啊主任,这次真的是有正当理由的。我出门可早了,堵路上了。”
“拉倒吧你!不是住宿舍的么,堵哪个路上了,堵小花园长廊还是堵住院楼下了?”
“昨晚上没住宿舍,我们家陆老爷子心情不好,非喊我去吃饭,喝了点小酒就睡那儿了,刚路上遇到车祸,五车连撞,特别惨烈,好几个人重伤。好歹是个医生,碰上了也不能袖手旁观是吧,我就把车往路边一停,救了个女伤者,很严重的,脑外伤加脊柱外伤,送上救护车我才来的,不然也不会迟到这么久。”
蓝霆一脸的不相信:“车祸?在哪儿遇上的?”
“华园路和柳州北路路口。不信您刷刷短视频,好多人围观拍照的,说不定还能看见我救人的英姿呢!”
蓝主任才没时间刷什么短视频,朝他扬了扬手:“算了算了,赶紧的,开始查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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