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宁男爵这时候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思索片刻才出声道:
“安妮,你认为之前的你接到了某种暗示——布坎南会在清晨的河滨公园里向你求婚,所以才盛装打扮单独出门。但从现在的情况来判断,布坎南那天早上根本没有出现在河滨公园,而他之后更是表现出了对这件事的一无所知。
“相对的,你在河滨公园里碰到了艾拉·布朗,还落水遭遇了生命危险……你在暗示,也许你当时被骗了,是艾拉借着布坎南的名义把你骗了出去,然后企图谋害你?”
“是的,我是这样猜测的。父亲,霍克利先生,我之所以把我这个不算成熟周全的猜测说出来,也是因为目前的调查进度已经陷入瓶颈。既然暂时找不到破局的关键线索,不如从我的假设入手,从艾拉身上寻找突破,也许当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霍克利稍稍倾身,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裴湘含笑解释道:
“假设我是被约出去的,那么,约我出门的联络手段是什么呢?口信?肯定不行。写信?信上必须有我熟悉之人的笔迹和印章,但从这一点来看,艾拉她有条件接触到布坎南先生的印章,也能弄到他的笔迹,但我并不清楚艾拉或者她的帮手有没有模仿笔迹的才能。
“另外,也可能是电话通知。关于这一点,我询问过负责电话接听的莱尔管家。他说在我失忆前的那些天里,家里每天都会接到来自布坎南宅的电话,所以,如果艾拉在布坎南家偷用他的电话假传消息,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里面存在一个漏洞,就是如果我真的出事了,这一通电话也许会成为指控她的证据。所以,为了消除痕迹,接线员那里就不应该有那个时间段内两家通话的记录……”
听到这里,霍克利已经完全明白裴湘建议的调查方向了。
考虑片刻后,他十分干脆地下了决定:
“既然暂时没有调查方向,那就按照戴维斯小姐的想法来。一方面调查接线员,一方面研究信函问题。”
说到这里,霍克利转头对丹宁男爵建议道:
“戴维斯大人,如果戴维斯小姐曾经收到过伪造信函,那经过这么些天,那封信——假如真的存在的话,应该已经被有心人悄悄取走了。而能取走这封信的,应该是有机会靠近戴维斯小姐存放信件地点的仆人。我想,经过一番有针对性的调查,也许会有收获的。”
闻言,丹宁男爵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说道:
“这一切只是安妮的猜测,如果猜错了,又弄得人心惶惶……”
“父亲……”
对于偷信之人,裴湘其实已经有怀疑对象了,是她之前慢慢试探出来的。但她却不能直接告诉丹宁男爵她的试探经过和分析依据,因为有些知识明显不是她应该知道或掌握的,所以只能用小女儿撒娇的口吻央求道:
“父亲,帮我查查吧,这样我每晚入睡时也能安心些。哎,真希望能够快些抓住凶手呀,这样的话,我以后就不会害怕独自出门了。”
头一次见到裴湘撒娇示弱,霍克利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连带着耳朵也莫名发热。他立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来压下胸膛里的奇怪感觉,却又忍不住思绪乱飞。
等霍克利回过神来后,丹宁男爵已经满口答应自家长女的提议了,虽然没有笑,可他的眼神却分外温和。
说起来,自从女儿失忆后,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享受到这孩子的亲昵信赖了。所以,谁管这些猜测有多么天马行空呢?不过是花费些人力物力调查而已。即使白忙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算了,看在目前的调查确实没有什么头绪的份上,听你一次吧。”
“谢谢父亲!”
裴湘眉眼弯弯,毫不吝啬自己的灿烂笑容,不仅丹宁男爵得到了女儿甜滋滋的感谢和亮晶晶的眼神,连霍克利都接收到了一些边边角角的热情。
于是,年轻的美国商人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第12章
书房谈话之后,丹宁男爵和霍克利分头处理电话接线员和信函的问题。
三天后,丹宁男爵再次把裴湘喊到了书房。这次霍克利先生不在,倒是大管家莱尔先生沉着脸站在丹宁男爵的书桌前,他身旁还有一位脸色煞白、要哭不哭的年轻女人,正是家中负责打扫室内卫生的女仆霍丽丝。
见到霍丽丝出现在书房内,又是这副惊慌哀泣表情,裴湘顿时心生恍然,知道莱尔管家没有忽略她特意留下的一些暗示,已经顺利找出了偷信的内贼。
“安妮,你来了。”丹宁男爵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复杂,他确实没料到事情还真让女儿猜对了,“莱尔有些事要对你说,你坐下来听听吧。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询问莱尔,以及霍丽丝。”
说完这话,丹宁男爵起身离开书桌后的座位,踱步到窗边凝望花园里的景色。
裴湘在长沙发的一侧落座,等着莱尔管家汇报调查经过和结果。
莱尔管家上前一步,首先简明扼要地交代了这三天的调查过程以及其他仆人的证言,然后给出了他的调查结果:
室内女仆霍丽丝确实存在偷窃行为。她不仅偷偷取走了大小姐安妮·戴维斯的信件,经调查,戴维斯家族在郡上的庄园里举办圣诞舞会时丢失的几件银器,其实也是霍丽丝偷走的。
“银器?既然当时没有抓到窃贼,就说明她的偷窃行为还算隐秘,怎么反而几个月后却被发现了?”裴湘先是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旋即立刻追问道,“莱尔先生,是和她偷信这件事有关吗?”
正在因为自己失职而感到惭愧的管家莱尔突然听到裴湘的询问,忍不住面露惊讶,他没料到安妮小姐会这样敏锐,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之处。
而在窗边旁听的丹宁男爵也微微挑了挑眉,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女儿的成长。
“确实有关。”良好的职业素养让莱尔立刻回神,没怎么停顿地继续解释道,“霍丽丝偷走那些银器后,一直没有脱手变卖。她比较……谨慎,没有在郡里寻找买家,而是等到我们搬来伦敦后,才偷偷寻找那种进货渠道不太干净的店铺售卖。”
莱尔告诉裴湘,霍丽丝应该算是一个惯偷。在给富有家庭做女仆的几年里,她时常会偷走雇主家的小件财物,而她经常用来销赃的那家店铺也从不多问货源问题。
双方的“合作”本来一直挺愉快的,直到霍丽丝带去了戴维斯家的银器……
“那家店铺背后的人认出银器属于戴维斯家族之后,用这个把柄威胁霍丽丝给他们做事?”
“是的,安妮小姐。”莱尔管家点头道,“据霍丽丝交代,有人让她从你的房间里偷走一封信函,并且还限制了偷取的时间。对方要求霍丽丝在你落水的那天早上,嗯,更准确来说,是你离开房间出门散步之后,就要把一封特定的信函偷出来,然后迅速交给外面接头的人。”
“对方不担心霍丽丝读到信中内容,继而猜到他们的秘密,然后反过来威胁他们吗?”
莱尔管家嘲讽地瞥了一眼身边垂头丧气的霍丽丝,语气淡淡地说道:
“霍丽丝不怎么识字,而且,我猜想她落在人家手中的把柄不少,根本没有反过来威胁对方的底气。”
“不识字呀……那她是怎么准确找到那封信函的?”
听到霍丽丝不识字,裴湘有些失望,她原本还希望能通过霍丽丝打听出那封信的内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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