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心理医生这个职业来说,她长得太过好看了,让她的患者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全副心神都下意识集中到了她本人身上。
黑发美人正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那份量表,“你的联络人应该告诉过你,但我还是例行强调一遍吧。我们面前这块是单向玻璃,兼具隔音效果。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也看不到你的样子,你那边的话筒自带变音器,简单来说,我们的交流全程不会透露任何你本人的信息,所以你把我当成一个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就行,有话可以直说。”
她不紧不慢地背了一遍台词,似乎没听到这头的动静,疑惑抬头,“坐啊?”
降谷零这才回过神,一手拖开椅子坐了下来,视线仿佛有了自我意识般依旧黏在她身上。
心理医生继续走流程,“你的测试结果我已经看过了,结果显示你的自我控制力和社会责任感都很正常,没有偏执倾向,虽然情绪上有一定的低落和焦虑,但心理总体状态比较积极,除此之外的4个效度量表也全部通过,你并没有说谎或者逃避现实……”
洋洋洒洒的念了一长段解说之后,源辉月总结,“总的来说,的确存在一定的问题,只不过作为卧底警察这些问题很常见也都在可控范围内。”
说完这句结论,她长长的眼睫一掀,面无表情把量表扔到了桌上,“你在逗我玩吗?里面有多少是你瞎编的?”
对上她的目光,降谷零低低一笑,乖乖地实话实说,“嗯,全部。”
源辉月:“???”
她湛蓝色的眼瞳都下意识睁大了一下,“……我还以为至少有百分之三十是真的,我还全部看完了?”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哦,你就是警察。”她不耐烦揉了揉额角,“你今天是不是专门来糊弄我的?”
降谷零乖巧地继续道歉,“对不起。”
“……”
但显然道歉没用,对面的心理医生依旧满脸写着不高兴。但她不高兴的样子还是很好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正规心理医生。”
黑发美人最后冷淡地撇了撇唇,素白的指尖有一些没一下地敲着椅子的扶手,“他们说让我至少在这里和你待上三十分钟,既然你不打算说实话,那我们想想怎么把这三十分钟糊弄过去,聊聊天?”
他依旧没有任何意见,“好。”
但和陌生人拉家常这件事心理医生阁下大概不常做,说完这句话之后默了半天,这才干巴巴捞出一句,“吃晚饭了吗?”
“嗯,吃过饭才过来的,医生你呢?”
“没有,我刚从静冈县回来就被拉过来了。”她百无聊赖地说,语气有一丝厌烦,“连家都还没回。”
“对不起。”
“又不关你的事你对不起什么,要说对不起也是那个把我拉过来的混蛋。”
降谷零安静地笑笑,续上之前的话题,“这个时候去静冈县是去滑雪吗?”
“对,不过没去。”
“嗯?”
“在滑雪场遇到了个案子……”
他们扯了一堆在源辉月眼中应该毫无营养的废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她拉来这里的人让她拒绝不了,大小姐少见的耐着性子没有真的甩手就走,而是坐在这里跟她眼中的陌生人废话废了好久。
她最后说完了自己逗两个小朋友玩的事,终于反应过来,纳闷问,“怎么一直在说我的事情,我们谁是心理医生?”
降谷零依旧安静地笑,“嗯,所以医生有什么想问的?”
源辉月于是随口挑了个敷衍的问题,“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一个……”他一顿,迎着心底空洞漏出来的风,平静地把那捅在那里的那把刀缓缓抽了出来,“一个同僚,前段时间殉职了。”
源辉月撑在脸侧的指尖微顿,露出了一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她墨色的眼睫轻轻眨了一下,迟疑地安慰,“……节哀?”
“嗯。”
她的视线落在桌面上,似乎礼貌地给他留出了缓和情绪的空间,然后大概是并不习惯安慰人,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那除此之外呢,有发生什么让你高兴一点的事吗?”
“有。”
降谷零静静地凝视她,隔着单向玻璃,那头的人闻言点了点头。她对外人惯常不太在意,方才那句“节哀”就已经是体贴的极致,问起这个问题大概只是不想继续沉浸在方才那个氛围里,听到他的回答后也没有继续追问。
“这样啊,那就行。”
然后她终于伸手把桌上那份量表重新拿了起来,说起正事,“上头的意思好像是想让你撤回来,你不愿意?”
降谷零:“……抱歉。”
她露出一个“你跟我说抱歉干什么”的莫名其妙的表情,手上还拿着那份量表翻了翻,“你这份量表作假做的挺完美,应付上头的人也够了,你自己不想走的话我就算你通过了。”
“……抱歉。”
“不用跟我说抱歉,撒个谎而已,恰好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她阖上文件,终于抬起头来。湛蓝色的眼瞳映了一点那头的灯光,像静谧又神秘的湖水,有一刹那的时间,降谷零觉得她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很快,这种错觉重新被掩埋回了湖水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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