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方挺老实的,像个乖乖被训话的小孩。“昨晚……玩手机了。”
“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个城市流浪乞讨人员吗?”彭乐说完就走到客厅,往沙发一坐,背对着她玩手机,“二十分钟后出门。”
窦方下意识就拒绝,“我不想去。”
“我还不想去呢。”彭乐现在其实半点心情也没有,没眼力见的何欣又打电话来催,他直接把她的电话摁掉了。他想了一想,又嘱咐窦方,“我们俩的事,你先别跟他们说。”
窦方正在洗手间里脱衣服,她把脑袋自门缝里探出来一点,“他们是谁?”
“何欣!”彭乐的语气很暴躁。
听到这个回答,窦方瞬间又后悔了。她想问会不会见到张驰,可又心虚,没有问出口,只能拖拖拉拉,故意耽误了一会时间。等吹完头发,她把手机屏幕划开,没有看见张驰的来电或信息。他应该还在生气吧?她猜测。
第三十章
窦方对于出去打球这事,虽然嘴上表现得很勉强,行动却截然相反。彭乐在客厅等得不耐烦,走到洗手间门口往里一瞄,发现窦方在化妆,她粘了假睫毛,抹了眼影,正对着镜子嘟嘴巴,口红的颜色也挺隆重。这让彭乐想起他在县城旅馆外等她的那个晚上,她也是这样铆足了劲把自己打扮成了只花蝴蝶,彭乐心里很不是味儿,他用脚踢了踢门,“别抹了,一出汗妆都得花。你是去玩的还是去吓人的?”
窦方总有点做贼心虚,忙把口红放下来,她小心地瞟了彭乐一眼,走出洗手间时嘴里还嘀咕,“我又不会打球,我在旁边看着就行。”她还挺傲娇,等彭乐去拿车钥匙时,屁股往沙发上一坐,“那我不去了。”
“别废话,赶紧走吧你。”彭乐在门口嚷了一句,显然有点烦了,窦方只好抬起屁股,到玄关换了高跟鞋,小跑着追出去。两人上了车,窦方又对着化妆镜左照右照,彭乐这半晌堵得慌,忍不住阴阳怪气:“我基本确定,以后你老公的追悼会上,你肯定还得浓妆艳抹。”
窦方合上镜子,不满地瞟他一眼,“又不是你的追悼会,你操那个心干嘛?”
彭乐给她噎得无话可说,摆了一路臭脸。
到了体育馆,窦方才发现这地方简直就是个综合休闲娱乐中心,何欣这回没有带闺蜜,正在球场外的游戏厅指挥男朋友玩抓娃娃机,男大学生屡战屡败,被白富美女朋友骂得一脸无语,自己换了台游戏机开赛车去了。何欣把嘴巴一撇,看见彭乐二人,她眼睛一亮,嘴里叫方方姐,往窦方身上扑来——其实何欣也继承了彭家人手长脚长的基因,决称不上娇小,但她总热衷于作出那种蹦蹦跳跳小鸟依人状,特别做作,让彭乐很看不过眼,“叫谁姐呢?人家比你小。”
“你比我老那么多,方方叫我姐,多奇怪啊。”何欣和窦方搂搂抱抱,她身上有种甜甜的香水味,窦方悄悄地闻了几下,她挺羡慕何欣。忽然何欣的脸凑近了,她直勾勾地盯了窦方一会,“哇,你皮肤好好。”她转过来对彭乐嬉皮笑脸,“哥,等打完球,让方方陪我去做美容,行吗?”彭乐说随便。“刷你的卡。”彭乐剜了她一眼,何欣得寸进尺,“我还想办个v会员,行吗?”
彭乐转身就走。何欣忙拽着窦方跟上去。彭乐今天换了运动服,她意外觉得他还挺帅,尤其是跟他的狐朋狗友们凑到一堆时,形象气质完全没有给他们彭家丢脸,一路上频频回首的女青年们就是佐证。何欣不失时机地拍马屁,“哥,你今天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彭乐拧眉,“你看我像高中生?”何欣啊一声,“我总觉得你三十多了。”彭乐没好气,“你别跟我说话了。”
这篮球馆的设施比县城好太多了,室内还有暖气,窦方里面是件宽松的韩式薄针织衫,全身印满了lg,特别时尚,所以她放心把羽绒服脱下来,抱在怀里,左手椅子上是彭乐的外套,右手坐着何欣。两人各人手一杯热饮,吸得呼噜噜响。不一会前后排也零星坐了几个观众,基本都是玩累了来歇脚的,不时有男观众作出挑剔的评价,“投篮不行。”“防守太拉胯了。”“哎,这侧旋可惜了。”何欣挨个瞪到对方不敢说话。何欣其实对球类运动一窍不通,她看了一会,开始百无聊赖,又拆了一袋零食吃,跟窦方瞎侃。“我哥从小对我特别好,上学的时候经常带我和小哥去打球。上班以后不行了,人懒得要命,还特庸俗。”何欣习惯性地抨击了彭乐一句,怕窦方当真,忙又替彭乐找补,“但他人特别有担当,真的。去年我三姨家出点事,小哥还没毕业,哦,他上警校的,你知道吧,管得特别严,但穿起训练服超级帅。以前我还看过他们训练的视频,哇,帅死了。我三姨这人也没经历过难事,反正吧,那时候家里挺难的,多亏了我哥,好多事他一个人办了。所以在我心里,他一点也不比小哥差,就是当惯了老大,爹味有点冲,你是不是也觉得哈?哎,幸好我不是他女朋友,他一吼起来,我可真有点怵。”
窦方心里有点闷,对何欣这种褒贬掺杂的评价,也没法回应,只能含糊地说,她觉得还行。
“你俩怎么认识的呀?”何欣特好奇。平心而论,彭乐以前那些女朋友吧,都挺那个的,她觉得窦方不一样,就是人比较“朴实”。
窦方想了想,只好扯谎,“他跟我爸妈认识。”
“我给你看我小哥以前的视频吧。”何欣突发奇想,显然她也和彭乐有代沟,并且觉得其人其事乏善可陈,看得出来,她挺爱跟女孩们炫耀张弛,在同校高两级有个又帅又酷的表哥,是何欣中学时特得意的一件事。结果她在手机里翻了半天,没找到张弛的视频,窦方眼尖,看到了一张何欣和胡可雯的合影,照片里两人都在嘟嘟嘴做鬼脸,何欣也手指一顿,然后毫不留情地把这张照片点了删除。
“干嘛呀?”何欣把手机收起来,男朋友则在观众席的门口望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何欣把饮料往座位上一放,“我上个厕所哈。”跑到门口,跟男朋友交头接耳几句,然后别别扭扭地抱在一起,走出去了。
窦方耳根子总算清净了。其实她这人也挺爱聊八卦,但今天何欣旁?s?边噼里啪啦说话时候,她一直在走神。
中学时的篮球赛都特别热闹,因为总有几个爱现眼的男生,不时把脱下来的球衣、喝完水的矿泉水瓶之类的往女生堆里扔,试图表现出一种狂放不羁的样子。窦方交过一两个打篮球时咋咋呼呼的男朋友,那时候她还挺得意。相比之下成年人的游戏就无聊极了。窦方也开始觉得兴味索然,她玩着手机,往下面看了一眼,彭乐打完了一节,坐在旁边休息,偶尔往这个方向看过来,面无表情。
窦方的主动分手,也许没伤到他的心,但伤了他的面子。
有人坐在旁边,窦方咬着吸管扭头一看,眼神有点慌乱。是张弛。她默默收回视线,装作专心致志看比赛的样子。张弛看着她,“不是说给我打电话吗?”
窦方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她好像是答应过,但当时是随口一说,她早忘了!她抓了抓头发,底气不足,“又没什么事,打电话干嘛啊?”
张弛不说话了。窦方没敢去看他的脸色。旁边几个路人观众也离开了,馆里只能听到篮球砸在地上砰砰的闷响,还有鞋底和塑胶地板摩擦的嘎吱声。窦方眼睛盯着场上移动的人影,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谁,张弛忽然又说:“你跟他说了吗?”
窦方“啊”一声,眼神一飘,见何欣和男朋友拉着手回来,窦方赶紧叫了一声欣欣。何欣一来就要赶人,“小哥,我坐这的。”
张弛不看她,“你不能找别的地方坐吗?”
“你这个人。我本来饮料放在椅子上的,你是不是把我饮料扔了?”
张弛从脚边捞起何欣的饮料,往后面的椅子上一放,何欣见他一副鸠占鹊巢,闲人勿近的拽样,还想跟他论论理,被男朋友拖走了。两人在不远处叽叽喳喳,“你什么意思,不想跟我坐啊?”“对,你这人太矬了。”“靠,不就是个抓娃娃机吗?我给你买十个还不行吗?”“你闭嘴吧,吵死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张弛问窦方。
“明天。”
“我跟你一块走。”
“那个,彭乐说他送我。”
“不用他送。我给你打电话。”张弛说,这时后头那对小学鸡似的男女还在拌嘴,他把外套也丢在座椅上,窦方发现他回家换了衣服,里头穿着连帽卫衣,人挺精神的。他到了篮球场上,把一个满头大汗的男的换了下来。
窦方的视线不禁追随着张弛,刚开始她有个狗血的想法:他俩不会打起来吧?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张弛和彭乐挺有默契,她猜这群人应该常在一起打球,很快张弛投进一个球,和队友击掌后,他退后几步,往窦方的方向看了一眼。被在肩膀上推了一把,他笑了一下,回到人群中。全程张弛没怎么开口,只偶尔对队友的招呼摇头或点头。窦方的痴迷程度则仿佛用手电缩在被窝里看漫画,黑白的画面是沉默的,心情是激动无比的。这期间张弛又接连看了她好几眼。打完球后,一群男的手里拎着外套,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相约去喝酒。
彭乐没什么兴致,说他要回家睡觉,“明天还要开车送女朋友。”
“睡这么早,不怕肾亏吗?”
“操。我这肾根本就没什么用处,割一个送给你得了。”彭乐打着哈哈,从椅子上拾起外套,把一件抛给张弛,张弛看了一眼窦方,她早穿戴整齐,远远跑到门口站着,脸上左顾右盼。张弛扯了扯嘴角,他跟彭乐说:明天我可以跟窦方一块回去,你不用跑了。“你假期还有几天吧,这么早跑回去干嘛?”张弛漫不经心,“加班。”“你真是人民的好警察。” 彭乐嘲笑张弛,同时有点犹豫,“再说吧。”
张弛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人在吵吵闹闹的游戏厅里站了一会,走过去看何欣的男朋友坚持不懈地抓娃娃,最后张弛把他推开,“我来。”爪子一落,神速抓住了只黑白企鹅,何欣激动地跳了起来,忙把企鹅抢在怀里。张弛又塞了一枚游戏币,第二次他稳稳抓住了一只粉红猫。何欣顿时觉得企鹅被对比得奇丑无比,张弛没理她。
“企鹅没有猫好看啊。”何欣掩不住失望。
“做人不要太贪心。”
何欣撇嘴,聊胜于无吧。“谢谢小哥。”这时她眼睁睁看见张弛拿起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口,“哎……”她想提醒张弛他拿错了,那杯是窦方的,为避免尴尬,她又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这时彭乐刚开完一局赛车,张弛把剩下的饮料喝完,杯子随手扔进垃圾桶。窦方在旁边抓抓脸又抓抓头发,掩饰心慌,张弛笑了笑,把粉红色的猫猫往她怀里一塞,“嘿,红头发。”
第三十一章
彭乐把窦方和何欣送去美容院,自己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电视。狗友打电话来,语气暧昧地问他,忙吗?彭乐说不忙。干嘛呐?看电视。狗友回过味来,笑个不停,“难道你被人抛弃了,在独守空闺?”彭乐恼羞成怒地骂了他一句,一边打着电话,又穿上鞋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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