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面阔三间,处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许茂礼被引到一扇云母石屏风处。
四周仆婢林立,崔氏雍容华贵地端坐在另一头,隔着一扇屏风和许大夫交谈。
崔氏没耐性绕弯子,直言道:“宁姨娘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形,还望大夫直言相告。”
这也就是宁姨娘情形真的不好了,钱妈妈又在家里养病,崔氏才亲自出面的。
许茂礼知道对方的身份,一边守礼地低垂视线,一边斟酌着言辞:“病人肺气灼热,胸口痛,一直咳嗽,还咳出血来,这……这恐怕……最好给病人换个清净的地方养病,人少一点的。”
崔氏本来只想知道宁姨娘是不是真的不行了,眼下却听出点别的意思来。
崔氏眉毛一拧:“这话是什么意思?宁氏到底得的什么病?”
翠儿伺立在旁,闻言也是一阵紧张。
她忽然想起来,上午去西厢房的时候,冬儿那丫头也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
许茂礼支吾了一下,才道:“病人恐怕是……看症状像是痨病。”
此言一出,伺立在旁的丫鬟婆子们顿时一片哗然。
崔氏脸色大变。
***
第二日上午。
荣怡堂。
大奶奶过来了,她管着府上大大小小的细务,时常有事情要过来和老太太商量的。
故而,老太太这边,她比旁人来得都勤些。
有时候,一天能跑上两三趟。
菱月过来斟茶。
大奶奶瞧见她的脸,“哟”的一声,道:“这是怎地了?眼睛红红的,刚哭过?”
不待菱月说话,连珠炮似的又道:“难不成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不成?不怕,给你大奶奶说一说,真要有什么事情,你大奶奶给你做主!”
大奶奶三十出头的人,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顶多二十七八。
这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能掌事,也爱揽事。
时常和菱月玩笑两句,两人关系不错。
菱月侧了侧脸,遮掩道:“大奶奶快别打趣我了,我哪里是哭了,不过是刚刚在外头被沙子迷了眼罢了。”
大奶奶两只眼睛直往菱月脸上瞧,道:“你难不成是两只眼一起进的沙子?”
老太太也看过来,直往菱月脸上打量。
“菱丫头,难不成真有人欺负你了?好孩子,你过来说话。”
老太太不发话还好,一发话,菱月忽然就落下泪来。
菱月在老太太跟前,一向只有逗老太太高兴的,何曾这般失态过。
老太太冲着菱月伸出一只手去,嘴里直道:“好孩子,你快过来。有什么事跟老祖宗说。老祖宗给你做主。”
菱月走过去,双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依偎在老太太身边。
大奶奶见状,对菱月越发地关切起来。
她几步跟过来,掏出巾帕按了按菱月脸上的泪痕,急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你这丫头素来是个与人为善的性子,难不成有人看准你好性儿,倒骑上来欺负你不成?你只管说,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菱月道:“有老太太在,有大奶奶在,哪个敢欺负我?我是刚听说了宁姨娘的事,心里难过罢了。”
大奶奶一听原来是这个事,她也叹了一口气,坐回去道:“宁姨娘也是个命苦的。”
府上有人得了痨病这样的事,顾二奶奶是不敢隐瞒的,昨个儿已经派人告知了大奶奶。
老太太大概记得府上有宁姨娘这么个人。
她问道:“宁姨娘怎地了?”
大冬天的,大奶奶嫌宁姨娘得的这个病不吉利,原本是没打算告诉老太太的。
现下老太太问起来,大奶奶只好回答:“自从入了冬宁姨娘就病了,近来一直是请医问药没断过的。昨个儿二弟妹还专门请了淑芳堂的方老大夫来看过,说是得了痨病了。她身上又有其他病症,只怕要不好了。”
老太太闻言,当时就皱起眉头。
菱月道:“前几天我还去看望过宁姨娘。宁姨娘还说起大奶奶呢,她说自己身子骨不中用,不能时常去给大奶奶请安,特地嘱咐我,让我见了大奶奶替她问个安。我还跟她说,以后日子长着呢,等她身子骨好了,有的是日子亲自给大奶奶请安去。”
宁姨娘曾经是大奶奶的丫鬟,伺候过大奶奶好些年。
大奶奶也不是个铁石心肠,听了这话也难受起来,道:“唉,这丫头怎地这样命苦……”
话里不觉也带出了往日的语气。
菱月语气低落,道:“宁姨娘家里是什么情况,大奶奶是知道的,宁姨娘对那个家是没什么念想的。宁姨娘心里只念着以前在大奶奶身边的光景。她跟我说有一次她梦到她跟着大奶奶在明水庄,梦里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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