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在地面上洒下一片清辉。
顾七站在这片清辉之上,一个人略站了站。
他发现他小看那丫头了。
她竟然说动了大奶奶来接手。
等人到了大奶奶的地盘,二奶奶再伸不进手去,大奶奶也没有理由苛待自己曾经的丫头,宁姨娘的未来当可无虞了。
晴叶说现在府上都在夸大奶奶。
顾七知道,这中间必然是那个丫头在弄鬼。
大奶奶主持中馈的人,在府上耳目众多,人手充足,若真有心相帮自己曾经的丫头,早就伸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顾七发现这个事竟然完成得很漂亮。
收尾收得干净利落,没有一点隐患。
这段时日顾七一直有让小厮们在外头留意,看看有没有对顾府不利的流言传出来。
结果并没有,外头平平静静的。
现在连府上的舆论也控制得这么好。
若不是中间出了岔子,甄二被抓个正着,只怕他此刻也同府上其他人一样,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
顾七不得不承认,那丫头的确聪明。
只是,未免聪明得过了头。
太过工于心计了,让人不喜。
顾七徐步走进书房,在书桌前坐下来。
亲自动手铺了一张上好的宣纸,执起一支大号的紫毫笔,毛峰上饱蘸笔墨,顾七笔锋一运,就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字。
一个大大的“过”字。
这件事在他这里就算过去了。
他曾经打算把这件事可能会有的后果,作为对那个胆大包天的丫头的惩罚。
现在这件事处理得这么漂亮,虽然出乎他的意料,倒也是那丫头自己的本事。
他不会再往回找补。
这件事,到底为止。
***
第二日上午。
顾府的西角门上,停了一辆双驾的青厢马车。
菱月偷空出来,胳膊上挎着一个包裹,是刚回家里现取的。
车帮上坐着两个赶车的中年男仆,另外还有两个跟车的婆子。
大冷的天,又要赶这么长的路,这两个婆子原本是可以进车厢,同宁姨娘主仆坐一处的。
可是听着不时从车厢里传来的咳嗽声,这两个婆子是宁愿一路上坐车帮子上吃冷风,也不愿意和得了痨病的人待在同一个地方的。
菱月掏出银钱来,道:“大家伙今日辛苦,这点钱拿去喝个茶暖暖身子吧。容我单独和宁姨娘告个别,一会儿就好,还请叔叔婶子行个方便。”
几个人得了银子都好说话,很快就都从车帮子上下来,找地方避风歇脚去了。
菱月登上马车,掀开青色的挡风帘进了车厢。
车厢里只有宁姨娘和冬儿两人。
宁姨娘另外一个丫头莲儿找门路留在了顾府,不跟宁姨娘同去。
宁姨娘身上裹着一件浅褐色的皮毛大衣,冬儿身上也穿得厚实。
另外车厢里还放着一些细软,一包路上吃的口粮,另还有两个暖身用的手炉。
车厢里冷归冷,凑合一路也尽够了。
大奶奶是个做事快当的人,昨日上午刚决定了接宁姨娘去自个儿的庄子上住,当天下午就派人知会了宁姨娘,明儿一早就送她们去。
宁姨娘得了消息,托人给菱月送了个口信,她走之前,想再见菱月一面。
宁姨娘这一去,山高水长,下一次再见面真不知何年何月了。
冬儿晓得她们二人有话要讲,低声说了一声:“我去外头看着。”
一低头出了车厢。
菱月把自个儿带来的包裹打开,里头两个小包裹,先解开其中一个,是十几服药,结结实实地捆扎在一处。
菱月道:“这些药是许大夫给开的,姐姐安顿下来之后,一天煎一副来吃,这些药吃完,这些病症就去掉了,再好好养养,身子也就大好了。”
菱月说一句,宁姨娘就点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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