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拢到了宽大袖口的下面,她摇头:“习惯咯,反正北越王殿下脾气大,也喜怒无常的,我又哪敢说什么呢。”
薄唇上扬,勾起蜿蜒的弧度。
认真揣摩这番表里不一的控诉,樊封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头品,越品越想笑。
最后一个没忍住,食指与拇指就捏到了荆微骊的脸颊上,以及他纵容的话语:“可本王怎么瞧着,王妃的脾气更大呢。”
“唔唔……”抗拒地哼唧两声,荆微骊拍开他的手,嗔瞪一眼:“别老是动手动脚的,你下手又没个轻重。”
刚欲辩驳一番,话就被拦在牙关。
一阵细碎的交谈声来自假山更深处,能够明显地听出是一男一女,其中一个,竟还带了点儿哭腔。
耳边不合时宜地掠过一阵风,听不见更清晰的内容。
二人双双回头,荆微骊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别人在。”
樊封倒是坦然自若,五官了无起伏:“不算稀罕事。”
不想扰了他人好事,荆微骊刚准备拉他离开,假山后面的两人就已经踩着小树杈子咯吱作响地走出来。
待看清外面站的是谁,他们连忙跪下:“见过北越王、北越王妃。”
学着身侧人的淡定从容,荆微骊笑眯眯地应了声,打量的目光在跪地俯首的两人颅顶转了一会儿。她起初以为胆大包天赶在御花园里闲谈的会是哪路贵人,不曾想,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宫女和侍卫军。
视线一顿,她望见小宫女的脸越埋越低,还抖着肩膀。
不知为何,她猛然想起了当初在灵阑寺意外撞见他时的模样,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恐惧无措,仿若遇见的不是凡夫俗子,而是长了八条胳膊三只眼睛的怪物。
把那些麻烦的回忆赶走,她提着裙摆走过去:“今晚风大,许是要下雨了,早些回去休息罢。”
小宫女愣愣地抬起头,没有看见以为的凶神恶煞或尖酸凉薄,反倒是一张美到不可方物的面庞,似月下仙女般立于眼前。
心脏猛地一暖,她赶忙谢恩,随即拉起好一脸呆板地心上人离开。
临走前,许还是害怕,她又大着胆子问:“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但还是请王妃松松手,绕过奴们一命。”
听出她在指什么,荆微骊笑得愈加柔和:“世道纷杂,能遇见一个彼此珍重的不容易,但你们下次可要小心,莫让他人再瞧了去。”
“谢王妃!多谢王妃!”
他们走得匆忙,恨不得连鞋子都跑掉。
待人彻底走远,樊封才幽幽开口:“彼此珍重?不知在阿骊心中,本王可算得上一句‘珍重’?”
只隔了几步的荆微骊蓦然回首,撞进那方寸天地中。
男人身后是不计其数的芍药花,明明应该是一副极具美感的画作,可偏偏多了一个他。这人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胜过无数姹紫嫣红了,而她的视线,好像也难以从他身上挪开。
他是个天生的角儿。
是只要现身,就会有数不清的观众拍手叫好的那个。
脸颊不受控制地变热变红,荆微骊在心里怒斥自己没出息,随即与他靠得更近。
她眼眸明亮,故意答:“兴许是吧,得等我再琢磨琢磨。”
樊封抬手又捏了把她的面颊,掺了点儿惩罚的意味。
直到最后,他们也没能见到姬未沉。
只有掌事太监一脸沉重地送过来只玉佩,再转达了里面那位粗制滥造的借口。
指腹在冰凉的玉石上磋磨两圈,樊封嘴角一扯,漾起嘲弄的弧度:“那就麻烦公公替本王转达一句话,‘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既然本王答应过,那自然是会照办的。”
说完,他不容置否地搂着心上人的腰肢,离开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临上马车,樊封又朝古朴的红色大门眺了眼,神色诡谲。
“王爷若是还挂念别的事就去做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默默敛神,二人于无声的气氛中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荆微骊红着脸败下阵来,捂着眼睛不愿意看他:“都说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要走就快点。”
樊封失效,狠揉了把她的额前碎发,口吻却格外得松:“本王很快就回去。”
“路上小心。”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眼下好像也只能对他这么交代。
素手撩着帐帘,荆微骊目送男人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悻悻地放下手,随即没骨头似的往后一仰。
好讨厌啊,这种很没用的感觉。她挑眉,满脸不爽。
—
云层高悬,日头明媚。
樊封策马一路疾驰,到了西郊大营时丢下落地,直奔白敬棠的营帐。
后者被他的风尘仆仆吓一跳,发问:“老臣还以为殿下今日不来了。”
“本来是不打算来。”
樊封随意地翻了对护腕将袖口束起,原本松垮垮的衣袖立刻变得干练,眉宇间的锋利再无半点荆微骊往日会欣赏的书卷气。
他道:“今日鸿胪寺和礼部的人去找陛下了,不出意外,谈得应该是下月初迎接启国使臣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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