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眉心沾了一点老和尚的血,第二次踏入阴界的谢知非感觉不到冷。
海棠院里很静,一丝风都没有。
他一缕魂魄荡荡悠悠,落在院子里,透过隐隐绰绰的纱窗,他看到了八岁的郑淮左。
小淮左轻手轻脚的挂起帐帘,身子往床边一趴,看着床上的女孩儿,嫌弃的直摇头。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最乖巧。
“郑淮右,起床了,再不起,爹爹就要走了!”
女孩儿没动静。
淮左伸出手,去戳女孩的脸颊,戳两下,还是没动静,他捏住了小女孩的鼻子。
小女孩被堵住呼吸,脸慢慢涨红,倏的一下睁开眼睛,下一瞬,便咳嗽起来。
“哎,我不是故意要弄你,是你昨儿晚上叮嘱我说,要我早点喊你的……每天都睡得像头猪。”
“爹没走吧?”淮右一边咳,一边泪汪汪地问。
“就快走了,你快点,我去外头等你。”
“哥!
淮左转过身:“咋了?”
“我渴。”
“就你屁事多。”
淮左嘴里埋怨,人却往外走,走到院子里拎了一只铫子进来。
铫子放在炉子上,炉子下半夜才熄的火,铫子里的水还温着。
倒出一盏清水,喂到自家懒妹子的嘴边,懒妹子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止住咳,人也清醒了。
淮左拎着铫子,吧嗒吧嗒跑开了,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又不耐烦起来。
“郑淮右,你能不能快点。”
“哥,能和不能,你替我选一个。”
啊啊啊啊——
做哥的冲厢房左手出拳,右手出拳,左脚踢,右脚踢,嘴里一通嘟囔。
谢知非不用看小淮左的唇形,就知道他在嘟囔什么。
“笨猪,懒猪,大笨猪,大懒猪,明天我要再来叫你起床,我也变成大笨猪,大懒猪。”
八岁的男孩还没有学会骂人,翻过来覆过去只会这几句,好像自家妹子变成了猪,他心里就会很得意。
这时,淮右从厢房里走出来。
是谢知非记忆中的模样。
细细的,瘦瘦的,白白的,眼睛里面藏了一汪水,那水从来不会对爹娘落下来,只会对他,烦的很。
“哥,走吧!”
“快走!”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小淮左看看身侧没有人,一跺脚,不走了,等妹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再迈腿。
嘴里又开始嘀咕。
“大小姐,能不能快点,蚂蚁都比你走得快!”
“那……我就和蚂蚁比一比?”
“……”
大小姐对让哥哥吃憋很是得意,挑挑眉,突然加速跑起来。
“慢点跑,别呛了风又咳嗽。”
小淮左追过去,忘了刚刚才吃过瘪的事,贱兮兮问道:“一会爹问你要什么,你记得要说什么?”
“说哥哥想要一副双陆,又怕爹爹不同意,所以让我开口。”
“郑淮右!”
“在!”
“对你的好,都喂了狗。”小淮左气得脸都鼓起来。
谢知非看着八岁的自己,笑得把脸也鼓起来。
他是在书上看到双陆的,一眼就喜欢,那些棋子都刻成了一匹匹的马,拿在手里多有意思啊。
和爹提了好几次,爹就是不买。
做了谢三爷才知道,双陆真正的用途是用来赌博的,难怪爹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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