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曾想点茶之风是这个时候就有了苗头。
将军夫人坐在主位,一一向厅内众人介绍。
“尤其是这茶粉,制作的工序更为复杂。”将军夫人说,“这研磨出来茶粉的精细程度,就决定了一盏茶最后呈现的口感。”
“而且这茶最新奇之处在于可以盏中作画。”
厅中议论声渐起。
“嚯,还能作画呢?真是稀奇。”
“我还说头一回听说。”
“谁不是呢。”
“还是将军夫人见多识广。”
“只是这画要如何才能作在茶中啊?”
将军夫人神秘地笑了一下,说:“这就不得不提到最后一样茶具了。”
她拎起一跟又细又长的竹制品,介绍说:“此物名唤茶勺,点茶完成后用此物沾一清水,便可在茶中作画。”
叶从意纵然对介绍的这些点茶工序了如指掌,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连靳淇在此空隙看了她好几眼,都没注意到。
介绍完毕后,将军夫人又给众人做示范,等众人了解得七七八八时,便开始低头捣鼓面前桌案上的茶具。
叶从意拿着茶筅得心应手在建盏中来回击拂,七汤点成后,却拿起茶勺犯了难。
茶中作画于她而言堪比下厨,过于精细,她上辈子就不嫌麻烦乐意学。从前在府中她给谢元丞点过几回茶,最后递过去的成品总是一言难尽。
每每这时,谢元丞都会指着建盏问她:“这是画了一团月老的红绳?”
叶从意认真且坚定地说:“不,这是一簇红梅。”
后来谢元丞便总拿这事打趣她,往往收到的都是叶从意扫过来的一记眼刀。
思索片刻,叶从意决定还是不要轻易在众人面前展示“才艺”,只拿茶勺沾了水,中规中矩地写了个“叶”字。但写完之后又觉得有点空,便又在“叶”字旁边添了个“谢”。
写完后叶从意把茶盏推到冬芷面前给她看,过程中发现靳淇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
“她盯了好一会儿了。”冬芷在桌案下摇着叶从意的衣摆,低声说。
叶从意看过去,靳淇立刻移开视线。
叶从意:“……”
“姑娘,您说她到底想干嘛?”冬芷冲着叶从意张口型。
叶从意辨认好一会儿才看出冬芷说的什么,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厅内众人将点茶技艺学得大差不差后。将军夫人又着人抬了谢净瓶和花枝上来。京都官吏府中夫人邀办茶会,准备的流程无外乎就是这么几样——喝茶,插花,闲聊。
叶从意挑了几枝山茶花,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她专心比划着花枝和净瓶间的差距,又抽了几束绿叶作衬,并没有参与厅内众宾客之间闲聊的话题。
靳淇也不说话,只偶尔随声附和几句。
气氛微妙到显得这个角落十分格格不入。
但叶从意始终留着心,她并不认为这场茶会会如此安然祥和风平浪静。
她原本以为靳淇邀她来这场茶会,是有什么目的要冲她来。
但目前看来不是。
从入席至今,靳淇除了多看她几眼之外,并没有旁的动作。
而且叶从意觉得,靳淇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她讲,却又好像有些顾忌。
席间谈话乱而嘈杂,叶从意离得远,其实不太听得清另一边的人在谈论什么。
她插着花,隐约听到席间有人说到谢元丞,于是循着声音望去,正巧就碰上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也在望她,眼中得意盖都盖不住。
夫人张口便问道:“辅城王妃,这事您怎么看?”
叶从意突然被点,插花的动作一顿:“看什么?”
怎么看靳淇心悦于谢元丞一事?
“朝中当下局势。”妇人说,“圣上到底年幼,辅城王如今告病多日,朝中一片混乱,丰王又虎视眈眈……”
这问题出乎叶从意的预料。
倒是她想得简单了,这些人不说那些无关紧要感情之事,却是在这挖了个大坑等她跳。
先帝嗣薄,自薨逝后大渊朝中朝臣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听从先帝遗旨,支持幼帝,另一派则是更属意与幼帝庶兄,远在封地的皇长子丰王。
朝臣抱团取暖,其府中亲眷自然也拉帮结派。
而谢元丞曾受先帝托孤辅佐幼主,虽一早就表明自己无意高位但他到底跟先帝是手足血脉,一旦有异心,无论是想他自己夺位,抑或是改拥丰王,都会成为朝中最大的不定数。
叶从意拿起剪子修理枝叶,缓缓说:“朝中事自有朝臣处理,我等不该妄议。”
“就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聊,这都是些相熟的,不会有人外传的。”那妇人道,“辅城王是朝中肱骨,对局势看得自然比旁人更加透彻,我等自然想听听王妃的高见,届时也好早做准备。”
“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我从未听过身为朝臣,竟要瞒着君主在私底下另作什么打算。”叶从意眸中泛着凌冽的寒光,冷笑着问,“莫非,安国公夫人是想谋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