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呀?”
闵笙偷偷地想,俞景小时候应该也挺可爱的。
“我小时候呀……”俞景想了想,就说:“很不听话,很调皮,挨过很多打。”
他一把年纪,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为了今天的目的还是坚持说下去。
“大家现在都说我脾气挺好,但其实我小时候倔强又固执,还调皮,没少挨我爸的打。”
他出生的那个年代,一些父母就奉行“棍棒出孝子,慈母多败儿”,他爸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事情就打骂,还专门弄来柳条抽他。
但很多时候小男孩非常倔强,不服气,越打越不服气,很多时候打骂只能发-泄大人的情绪,并不能起到教育的目的,这样的方法很多时候只能换来小孩越来越固执和倔强的性格。
俞景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
“有些事情上我很好说话,有些事情上我很固执,比如说学医这件事情。”俞景说,“父亲坚决不同意我学医,他这个人对医院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固执,讳疾忌医,觉得医院里面的西医都是骗人的,什么病都看不出来,只会让你花钱做一堆检查,他更信奉中医,号脉开药,吃点药就能包治百病。”
“所以,在我小时候说出要去学西医这个话之后,他拿藤条抽我,抽了很久,那个时候感觉就是……抽了个半死吧。我母亲胆子很小,不敢反抗我父亲,只在被打后时候哭着帮我上药,那个时候我的愿望没有任何一个人支持。”
这件事情虽然是在二十几年前,但他依然记忆犹新。
“后来我就不提这个话,但依旧记得,坚持放在心里面,直到高考过后填志愿,直接越过父母填了我喜欢的医学和想去的学校。我父亲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气疯了,还试图打我,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比他高,他打不动我了,就跟我大吵一架,大到差点把整个家都掀翻,把我赶出去,说我要是固执坚持己见,就别想让他出我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再后来就是我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上学,赚生活费,和父母之间的关系直到爷爷去世后才缓和点。”
那几年其实很辛苦,学业重,他还要打工赚钱弄生活费,甚至他为了拿国奖还要熬夜通宵好好学习,真的很苦。
但他就是这么倔强又固执。
俞景看到对面闵笙的表情,笑着说:“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别担心,故事没那么恐怖,其实就是一个未成年因为自己的固执和家里做对抗的事情,我这人其实在某些方面真挺固执的,从小坚持的事情都会坚持下去,不会改变想法。”
闵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以为俞景是个从小就在蜜糖罐里长大的人,没想到对方也经历过这么多事情。
“没有吓到。”闵笙说:“我只是……不知道你小的时候也过得这么辛苦。”
闵笙没有强权的父亲,他的父母压根都不想管他,只有爷爷,他爷爷也不想管他,很小的时候听就要一个人做很多事情。
他很苦,他原本以为俞景很幸福,但没想到俞景也很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处。
“这真的没什么辛苦。”俞景立刻说,“你别有心理负担,我只是想说我这个人就这样,有些地方会莫名其妙地固执,坚持,认死理,一根筋,很轴。”
他把很多不好的词都用在自己身上,希望闵笙能够不要介意这件事情。
但闵笙却回答:“别这么说自己。”
闵笙的目光很认真,是纯然的关切,关心俞景,希望他不要再这么说自己。
俞景觉得自己很蠢很笨很迟钝,他从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不知道现在看出来是不是晚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缺点。”闵笙对俞景说:“都不是完美无缺。”
俞景能感觉到闵笙在小心翼翼地安慰他,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格外艰难。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着干脆不说算了但又觉得不说的话是一直在耽误,对闵笙不好。
若即若离,永远一根线吊着,俞景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样叫做养备胎,在他看来是一种非常恶心的行为。
他深呼吸了一次,努力用一种最普通平和,最正常,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发觉到的语气说:“对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俞景看着闵笙那么关切又认真地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狼狈,有些不敢看,但他还是没有移开目光,依旧看着闵笙说:“我很小的时候,跟别人玩过家家游戏,就想找个漂亮的女孩子做新娘,长大了这个想法慢慢具体化,变成想找一个温柔可爱的女生做妻子。”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低,变柔和,“这个想法现在还是一样,依然想找个温柔可爱的女生做妻子,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闵笙愣住了,其实他不太懂俞景为什么说起这件事情,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讨论过喜欢什么样的人,要找什么样的对象……
但恍然间,他脸上的血色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他知道,知道为什么了——
俞景发现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然能明白对方话语里背后的意思。
俞景一定是发现了那天他偷吻的事情,难怪这几天俞景都不怎么主动联络他,好像是要在躲他似的。
难怪今天忽然约他出来,不治病不出去玩,就吃饭,一开始吃饭就说起自己固执认死理的事情,原来铺垫这么多其实是想说自己是个异性恋。
是在隐晦地拒绝他。
偷吻是什么意思,俞景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是知道了他的喜欢,在告诉他异性恋,想找个女生这件事情。
他想要若无其事,让对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和对方相处的那个梦,碎掉了。
都是因为他一时冲动,没忍住,因为那一个吻。
但其实没有人可以做到始终如一地一直默默站在背后,人都是越来越贪心的,会想要更多,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俞景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光明对于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样,具有致命的诱惑力,他忍不住靠近,再靠近,如果他有机会碰到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去触碰。
他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他也真的不是什么圣人,他就是一个卑劣的小人。
而这个触碰,终于撕碎了他和俞景之间仿佛镜花水月一样的相处,他们之间再也无法维持那种微妙的和谐。
俞景知道了他的心思,他还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呆在对方身边,像从前一样。
哪怕对方说得再隐晦那也是拒绝,他的掩饰被撕裂得鲜血淋漓,他再也没有脸呆在俞景身边了。
没有一个gay能够在对方用异性恋的理由拒绝自己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呆在对方身边做朋友。
喜欢就是喜欢,友情就是友情,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他……给不了俞景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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