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谎话而已。
那时候的周景和被踩进了泥地里,竟是要依附着她这样的宫女,在她面前无数次的虚与委蛇才能得以生存。
长星低下头,忽然有些想笑,她胡乱的伸手将眼泪抹去,然后将那些金叶子一片片的捡起来,“我答应你了。”
她将那些金叶子全都收好,又缓缓道:“你放心吧,从前……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再与旁人……提及,至于这些银钱,本就是我……应得的。”
这几年间她为他做了那样多,这些金叶子就算是再怎么昂贵,她也是受得起的。
只是她说话结巴的毛病却又在这会儿犯了,原本应当说得最有气势的几句话,被她磕磕绊绊的说出了口,让她心里又是一阵苦涩。
连这种时候,她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去指责。
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更像是做错了事的人。
她就这样应了下来,却是让周景和有些意外。
他见她神色不甘,原本以为她还会再做纠缠。
却不想……
“倘若……七殿下没有旁的事儿,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话已经说明白了,长星竟是连一刻都不想再与他共处。
殿内暖烘烘的,可她却偏偏很想踏进冰天雪地里,混着冷意的风袭来,反而会觉得身心舒畅许多。
“也好。”周景和微微点头,心中泛起的涟漪在片刻之后归于平静,依旧是一潭死水,他又从案几上取了一卷字画,“拿给魏清嘉吧,就说是我回的谢礼,给云妃的。”
云妃擅歌舞,却不通字画,若是为回礼,他送钗环首饰,或是琵琶之类都能说得过去,偏偏却挑了一副字画。
不像是去送礼的,倒像是去添堵的。
长星想不到这些,也不会刻意去思量,只是恭敬接了字画应下,而后便退了下去。
长星捧着字画快步走到了廊道上,魏清嘉还在那儿等着。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到他的肩头和发上,好似给他周身镀了一层银色。
他见长星出来,一边伸手拂去衣上雪,一边也往她走来,等走到她跟前,他还没说话,却先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身量很高,披风在他身上的时候大约到了他的小腿处,可盖在长星身上却能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长星看着低头细心的帮自己将系带系好的魏清嘉,下意识的拒绝道:“魏侍卫,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魏清嘉将系带系好后抬起头来,笑着道:“没什么不好的,是我请你帮忙才让你大冷天在这儿受冻的,要是将你冻坏了岂不是我的过错?”
“怎么会……明明是魏侍卫帮了我的忙才是……”长星下意识开口,可说着说着却又止不住的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想起周景和的那些话。
声音也是不自觉的越来越小。
为了见他一面,她往承文殿跑了无数回,甚至担心他会因为自己没有一早去见他而生气,一心一意的以为他也在想着自己。
可她似乎忘记了,周景和倘若想见她,原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啊。
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任人欺凌的落魄皇子了,他得到了圣人的重视,身份地位都不能同日而语了,他要是想见长星,不过是一句吩咐的事罢了。
那时候的长星到底是没想明白,还是不敢去细想呢。
长星低下头,闷闷的没再说话。
魏清嘉见她神色不对也没多说,只道:“走吧。”
二人踩着细碎的雪从冗长的廊道上走了过去,留下的脚印很快被洒下来的碎雪再度掩埋,直至再无痕迹。
魏清嘉将长星送到了冷宫,长星回了神,先将那卷字画递到了他手中,“这是七殿下给云妃娘娘的回礼。”
魏清嘉接过,又见她将身上的披风取下递了过来,“今日,多谢魏侍卫了。”
“其实我也有一事需要长星姑娘帮忙。”魏清嘉却并未像往常那样笑着同她说无需客气,反而让她帮忙。
长星有些意外,可也还是很快点头,“魏侍卫请说。”
她巴不得能帮魏清嘉做些什么,毕竟这些日子以来,魏清嘉帮了她不少,她不是喜欢欠着别人东西的人,所以总还是会有些过意不去。
魏清嘉没说话,却微微屈膝,长星一愣,片刻之后才明白他说的需要她帮的事不过是帮他系上披风而已。
长星没有拒绝。
她认真的将披风系好,然后才同魏清嘉道别,“魏侍卫也快回去吧,别让云妃娘娘久等了。”
魏清嘉点头,犹豫了片刻又道:“你还想去承文殿吗?”
长星顿住,魏清嘉大约也感觉出来了自己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唐突,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假如你还想见七殿下,往后我得了机会,还可以带你去。”
“不去了。”长星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以后,我再也不会去了。”
魏清嘉点点头,眼里好似有着掩饰不住的愉悦,他道:“那么,明日再见。”
长星没有纠结他的话,也对着他笑笑,之后才转身进了冷宫。
兰嫔恰好走了出来,见长星回来,她抿唇笑道:“怎么样,你的信送出去了吗?”
长星没同兰嫔说过她要写信的事,只是她向兰嫔讨教得多了,兰嫔自己就猜出来了。
长星想过找些借口糊弄,可总是骗不过兰嫔,索性她们都知道长星同周景和关系好,长星想着,也就没再解释。
这会儿听到兰嫔提起那封信来,她也下意识的往袖间摸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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