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前,从前的孟丞相也曾与小姐说过,刘副统领承了他们孟家的恩,若是有需要他帮衬的地方,直接寻他便是。
刘仪不可能为了长星撒谎,也没必要。
况且,有些事情绿玉心里也能想明白,曾经的长星,不过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而已,凭着她一人,怎么可能能逃出宫,甚至逃离上京呢?
只是她一直不敢细想而已。
想明白这些,她好似清醒了许多,就连眸中也多了几分清明,她快步往长秋殿方向赶去,想告诉长星她已经知道真相,想与她道歉,说自己错了许多。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却又在终于到了长秋殿后戛然而止。
长秋殿里仅剩下的两个宫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上零散的落叶,其中一个宫人好歹还拿着扫把,只是口中却毫不客气的开口说了几句抱怨的话,又打着哈欠道:“都这个时辰了,文琴怎么还不曾来?”
边上另一个宫人将扫把随手放在桂树下,颇有几分无奈道:“你没听她说么,她已经搭上了承阳殿的容美人,今日便要过去伺候了!”
“竟有这种好事?”前边那个还泛着困意的宫人也停下了清扫的动作,满脸羡慕道:“文琴攀上了容美人,往后可是有好日子过了,容美人最近可是陛下身边最得宠爱的,据说陛下连着几日歇在她宫中,与她竟是一日也不愿分开,这若是能借着这机会生下龙嗣,那可就真的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谁说不是?哪里像我们宫里这位主子,连保住孩子的本事都没有,指不定是做过什么亏心事,所以才……”
“你们说些什么呢!”听到这里,绿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脸色极为难看的打断了这两人的话。
她曾陪着孟娉瑶经历了这样许多,流言伤人她也并非是没有见识过,可方才听着这两个宫人肆意的开口说些毫无根据的揣测之言,她还是气得浑身发颤。
那两个宫人本来就只是在背地里说人坏话,这会儿突然听到绿玉的声音,也是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等扭头一看竟是绿玉的时候,才稳住了心神有几分不满道:“绿玉姐姐,你这走路也好歹有些声音吧,这样突然说话,实在把我们吓得不轻。”
绿玉却没同她们客气,只嘲讽道:“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若不是你们自个心里有鬼,怎么会被我吓到?”
说完,也不顾她们脸色难看,径自便往里面走去。
那两个宫人见了这般景象,心里都是憋着一肚子火,等她进了里边才开口道:“这绿玉装什么好人呢,前些日子咱们美人的日子可不好过,这绿玉原本不是说是美人旧时的好友吗,一来长秋殿就成了掌事宫女,美人身边的红人,美人受宠的时候,她可没少得好处,可美人落魄时,她却躲得远远的!”
另一宫人也愤愤不平道:“是啊,方才还指责起咱们来了,真是脸皮够厚的!”
她们在外头满腹怨言的抱怨着,绿玉却将长秋殿的殿门关上,将那些嘈杂的声音都关在外头,就只当作是听不见。
而里边,长星正坐在木桌边上用膳,桌面上放着的是一碗早已冷硬成块状的米饭,她正麻木的将这样难以入口的食物往嘴里送,在看见绿玉进来的一瞬方才停下了动作。
自从那日,长星便没再见到过绿玉了,她明白是绿玉不相信她的话,自然也就不想再见她。
她知道那是情理之中,绿玉不信她,那就依旧会将她当作害死孟小姐的人,又怎会愿意再见她。
可此刻,绿玉却推开长秋殿的殿门,一步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来。
“绿玉。”长星声音极轻的唤她名字,这几日在心中来回酝酿的解释之语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干巴巴的唤了她的名字。
绿玉低下头去,沉默了好一会才将眼底的酸涩压下道:“长星,我去见过刘副统领了,那些事,他已经与我说了。”
“原来那天的话,你都听进去了。”长星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些意外,也有些无措。
她已经做好绿玉一辈子都不会相信那些真相的准备。
绿玉抿了抿唇,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你的孩子的事,是我错了……”
长星努力挤出笑容,伸手拉着她坐下道:“是我与这孩子没有缘分,不怪你。”
“她们给你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绿玉刚被长星拉着坐下,就闻到了那碗米饭中隐约传来的馊味,现下可是冬日,这一碗米饭放个三四日都不至于坏了,可送来长秋殿的这一碗却是馊的,显然是真不将长星当人看。
长星看了一眼放在面前的那碗米饭,却反而安慰道:“咱们从前也是陪小姐吃过苦的,宫中的这些人是如何拜高踩低的,旁人不知,咱们还不知吗?左右还有能吃的东西,能活着,便也就够了。”
“可陛下又不曾废了你的位分……”绿玉的话说了一半,又仿佛想起什么来了似的,连忙起身道:“我去同陛下说明实情,我见那日陛下话虽然说得狠了些,可分明对你还是有些情意的,若他知晓那孩子并非是你所害,定会回心转意。”
说完,她便要转身出去。
可长星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道:“不行,绿玉,你不能去。”
绿玉有些不解的回头看长星,却见长星叹了口气后道:“他若是知晓此事是你所为,你还能有活路吗?”
绿玉一顿,然后才勉强笑道:“既然这事是我所为,不管后果如何,本也应当由我承担,就算丢了性命,也不当有一句怨言。”
可长星却依旧不肯松手,“绿玉,我怎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呢?”
说罢,她又劝道:“如今的日子虽说苦了点,可也不是过不下去,只要咱们两个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你说是不是?”
大约是长星的话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绿玉听着面上也有了几分迟疑,她顿了片刻,正欲点头,却见长星脸色惨白,额头也细密的冒出冷汗来,就好似在强忍着极致的痛苦。
绿玉见她如此,也被吓得手足无措起来,一边伸手去搀着她,一边问道:“长星,这是怎么了?”
长星勉强将压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想说自己无事,可她刚一开口,口中混着黑色的鲜血却已是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绿玉再怎么天真,见了这种景象也意识到了很是不对,也不顾上旁的,连忙道:“你先歇着不要乱动,我马上去请太医来。”
长星此刻已是昏昏沉沉,虽不曾听清绿玉的话,不过也能猜到她应当是去请太医了。
长星竭力的想伸手再拉住绿玉,可到底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在这一瞬,长星恍惚间想起了欣妃,她突然想起,欣妃也是在这样冷的一个冬日里去的,那日外边的风雪好似还要更大些,冷宫里的门窗都不曾修缮,呼呼的冷风肆意的往里边刮,想到这儿,长星不由地抱紧了自己,那一日的欣妃,肯定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冷吧。
毕竟现在的她,感觉好似连血液都是冰冷的。
她胡乱想着,眼前原本清晰的景致变得越来越模糊,头也不断下沉,身子终于是极为僵硬的倒下,她昏了过去。
绿玉片刻也不敢耽误,一路跑着要去太医院将太医请来。
从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就那样在她面前绝了生息,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看着这种事在自己面前发生第二回 。
长星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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