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你……你跑过来做什么!”
林樾身体孱弱,哪怕站直身体,依旧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跌倒的感觉。她当然可以要求林樾抱她下来,但他的伤口太多,微微用力就可能撕裂,加剧痛苦。
所以她宁愿跳下去。反正只是扭伤脚踝而已,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哪能想到,林樾乖巧答应,却傻呆呆地用身体接住她。
“我很重的,有没有砸伤?”徐昭连忙翻下去,滚了满身杂草,顾不得他的意愿,两手扯住他的手腕,说:“……我们回屋,要尽快上药,伤口还没止住血,又流,你不要命了?”
“不重。”
很奇怪。林樾的伤口再次撕裂,肩胛骨的贯穿伤、腰腹的啃噬血口,还有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无一处不是疼的。甚至是那种骨头缝都在嘶吼的痛苦,可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痛可以忍受,明明是不啻蜘蛛啃噬的痛感。
属于蜘蛛的下肢健壮威猛。遍布步足的刚毛,轻轻地扫着徐昭的双腿,她的裤子破了洞,那些刚毛直接蹭到她的皮肤。像是被毛绒玩具挨碰似的。
徐昭的注意力放在林樾的上半身,残破脆弱,躺倒在地,她扯着他的手腕,慢慢地把他拖回草屋内部。
房顶放了厚厚的茅草,破口堵得严实,哪怕此刻接近正午,关闭房门。草屋便沉暗下来。
徐昭翻出背包的药品。
林樾侧身躺着,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的背影瘦弱纤细,胳膊带着数道擦伤,脚踝微微肿起,他竟觉得那些落在她身上的伤口,比他承受的要疼百倍。
要是能够替她受伤就好了。
他抿唇,轻轻地,回答徐昭在外面的时候,下意识出口的谴责:“……要。”
要命。
他想留住这条,本不该再苟延残喘的贱命。
一股脑地把背包里的药倒出来。徐昭按照林樾的指示,把他腹部最严重的伤口止血,消毒,然后用干净的衣服缠住他的腰。
白的皮肤,红的血,黑的血痂,种种颜色混合在他窄瘦的腰肢。真不明白他这样孱弱瘦削的身躯,是怎样承受住这些非人的折磨的。
徐昭处理完他的伤口。林樾开口:“还有你的伤。”
“这算什么,”徐昭毫不在意,随便用药水涂了下,“你的伤口才算严重。林樾,既然我们算是朋友,我有句话必须要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心疼没人会心疼的。”
林樾抿唇,躺在地面,侧脸沾着灰。
两人都很脏,身体虚弱。顾不得干不干净的问题,能有地方躺着,休息,这就足够。
“我们是朋友。”
“是。”
林樾不再说话,瞥了眼腹部的贯穿伤,那里狰狞可怖。可是现在,他却想要伤口愈合,想要流失的体力尽快回来。他不愿再像个废人似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指尖动了动,轻轻捏住徐昭垂落在地面的衣角。
那是他的衣服。他穿着有些窄短的长袖衣,到了徐昭身上,袖口长,衣角也长。
经过修补房梁,徐昭觉得她和林樾的关系更近一步。他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样疏离淡漠,反而意外的温顺。因此,她主动提起昨日见到他时,察觉到的他对于生命的漠视放任。
“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却任由它们抓住你,伤害你。林樾,我不清楚之前发生过什么,导致你抱着这样的态度。但是现在,看在我昨天救下你的份上,不要再把自己置于险境了,好吗?”
本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林樾在她话落的时候便说:“好。”
徐昭:“……”
早知这样,她就不必头疼地搜刮脑海里本就没有多少的安慰之词。拨弄两下头发,她说:“这样就好。”
在这里待的时间比想象中的长。甚至还和林樾成为朋友,这是徐昭没有想过的事情。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毕竟在人人对外地人抱有敌意的黑水镇,林樾是她遇见的唯一可以交心的人。
她翻看背包里的食物。
面包、巧克力、牛奶,全都分成两份。
“我带的食物足够多。这些给你,饿得话记得吃东西,看你的样子,应该很久没有吃过了吧。那些蜘蛛难吃的话,不要勉强自己……嗯,镇子里的食物很充足,你要是有想要的,告诉我,我给你弄来。”
她说的是弄来。
镇上店铺关门。但是林樾如果需要的话,哪怕是利用非正常手段,她也得想办法。
把食物分好。徐昭背上背包,刚要站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外力,扯得她往后倒,没站起来。垂头看,原来是林樾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指甲都快抠破衣服了。
“怎么了?”
林樾告诫自己,扯住女孩子的衣角是不礼貌的行为,快点松开。可他表现在外的行为,手指不停收紧,眼眶蓄满泪珠,努力仰着面盯着徐昭。
“你,你要离开了?”
徐昭嗯了声:“时间不早,我昨天一整晚没有回去。况且,旅馆交了钱,好几百呢。”
林樾沉默。
半晌,他问:“你离开这里,还会回来吗?”
徐昭讶异:“当然还会回来。你难道以为我离开就不会回来了吗?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是怪物。是丑陋恶心的蜘蛛。
林樾缓缓松开手指,泪眼胶着在她的面部:“那,那我等着你。”
徐昭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林樾的手指一根,一根攥起来,攥着空空的掌心,仿佛要凭空抓住什么东西。他拖着虚弱的躯体,再次蜷缩回墙角,徐昭留下来的食物,被他抱在怀中,那些冰凉的塑料外皮,仿佛带着徐昭的气息般,他用力嗅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