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在黑暗里独处太久,捧着一把微弱渺小的火焰,小心翼翼地护着,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的瞬间,由父母制造的狂风击打在火焰上,那微小的火苗几近熄灭,狂风使她遍体鳞伤,她重新收拾好自己,镇静地擦干眼泪,捧着那把所剩无几的烛焰。
前路昏暗无光,她遇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尽管俊美容颜给她造成不小的冲击,属于内心的颤动仅仅给她带来片刻的凝滞,却不足以使她深刻记忆,可命运的神奇之处,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烛焰火光摇曳,蒋春眠只觉得眼前景色一转,她的手被人牢牢牵着,前面的男生面貌熟悉,两人在寂静混乱的城镇奔跑,踏过枯草遍地的荒野,攀过颓败的高墙,越过泥泞肮脏的街道……
眼前景色再次变换,一扇生着铁锈的门,在面前缓缓敞开,里面的空间窄小,却有一盏明亮的灯光照耀,穿着围裙的少年露出温和笑容,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来到她的面前,告诉她“我做好早饭了,春眠,快点去洗手”,窗外雷声大作,他闪身到窗边关好门窗,温暖笑容一直未变,挂在他的脸上。
蒋春眠呆愣地坐到座椅上,正要拿起筷子品尝早餐,坐在旁边的少年却突然遮住她的手背,纤细滑腻的掌心触感竟然有种真实细致的感觉,那手指沿着她的手背慢慢往上,直到捏住她的腕部。
他起身,朝着她的位置不断贴近,就在距离她只有半拳的时候突然停下,蒋春眠瞪圆了眼,唾液在口腔疯狂分泌,面前少年发出一声低低的笑,“春眠,我喜欢你!”然后,他的唇贴下来。
……
蒋春眠趴在床边观察他的时候,张雁回就醒了,他紧张且僵硬地维持原本的姿势,担心自己睡着的样子不好看,又担心外表显露出恶灵的本质,所幸,最后蒋春眠睡过去了,浅浅的呼吸洒在他的周围。
只是她睡得很不好,皱着眉头,时不时哼唧几声,张雁回就伸手抱着她,把她放到病床上躺好,给她盖好被子,他贴着蒋春眠的手臂躺好的瞬间,就发现她的脸色有所改变,由最初的发白变出浅浅的粉意。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蒋春眠可爱极了,想着她在睡觉应该不会注意到他的动作,手指就悄悄地探向她的脸侧,指腹落到她的腮边。
蒋春眠侧脸轮廓鲜明,浓眉俊眼,眉宇间带着股英气,每每和她对视,张雁回就觉得那颗心脏还有生命,甚至比生前还要充满活力,几乎要蹦到嗓子眼,此刻她睡着,注视着她的睡颜,心脏跳动频率丝毫未减。
“蒋春眠……春眠,春眠……”
蒋春眠睁开眼睛就看到张雁回放大的脸,恍若置身梦中,梦境里的荒谬和浅淡的惊喜感顷刻间袭来,她的四肢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闭紧嘴巴,连空气都隔绝在外,没一会儿就觉得憋得慌。
张雁回眼睛眨了眨:“是我吵醒你了吗?时间很晚,再睡吧。”
意识到是现实,蒋春眠的脸以最快的速度烧红,梦境里的主人公就在面前出现,她燥得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早前关于童年的噩梦被新的梦境覆盖,她只记得那个荒诞的梦——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春,梦。
“不,不睡了。”不敢睡了。
蒋春眠掀开被子起身,说道:“我还是到旁边那张床上吧,我睡觉不老实,这张床太小。”
话落,还没等她下床,张雁回率先离开,坐到旁边的位置上,笑着说道:“你都已经躺下睡觉了,我睡在这里吧。蒋春眠,晚安。”
他将灯关上,侧面朝着蒋春眠,闭眼仿佛很快就睡着。
方正祥被通缉,蒋春眠以养伤为由请了一周的假期,她回家里带来了崭新的被单被套,晚上留在医院住宿,医院里每天人来人往,住院的人不少,但是张雁回所在的病房一直没有新的病人入住。
观察期结束,张雁回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办理出院手续后,蒋春眠跟张雁回告别。
张雁回往前跟了两步:“你要回家了吗?”
蒋春眠点头:“是啊,我很久没有回去了,要回家里收拾卫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忙呢。”
最近她跟张雁回形影不离的,都快形成依赖了,她得回家看看,确实家里的卫生需要清理,但最大的原因是和张雁回在病房里的时候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
搞得她醒来精神萎靡,她得冷静冷静,起码睡个平淡的觉,别整天做那些极耗精气神的梦,她现在看到张雁回的脸就不自觉地紧张躁动。
张雁回眼底的笑意淡了淡,依依不舍地道:“那我们学校再见。”
“好啊,再见。”蒋春眠挥挥手,转身离开。
张雁回盯着她的背影,等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唇边最后的笑意消失不见。
脸色苍白无血色,慢慢地跟在她的背后,直到看到她回到家里关好房门,他找到门外的石凳坐好,仰头盯着蒋春眠的窗口。
月光静默无声。
黑暗里,张雁回压抑着胸腔内狂啸的欲念,专注凝望着窗影里映出的影子,扯出一抹温柔无害的笑意。在笑容的影响下,构成他的浓稠阴暗的内里都显得干净纯澈。
……
开学的那天,蒋春眠骑着自行车率先到达学校。
方正祥的踪迹仍旧没有寻到,由于昙花镇最近凶杀案频频发生,那些寻不到凶手的学生死亡案件,统统归到方正祥的身上,毕竟有他挥钢锯砍杀同学的影像在先。
警方不得不派遣警力维护昙花一中的治安,蒋春眠友好地和路过的警员问好,觉得此刻的校园环境安全极了,她回到教室。
眼前的一幕使她早晨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只见整洁的教室内变得凌乱不堪,而在她的前方,第三排原来属于张雁回的位置,不知道是谁把他的课桌重新搬回去,课桌书本破旧碎裂,桌洞里塞着件染血的校服。
他周围的位置也没有幸免,有好几张桌子歪倒在地,地面洒落血痕,沿着血痕往前看,一路延伸到窗口的位置,那里还挂着破碎的衣服。
蒋春眠捂住胸口,被惊吓的连连后退。
和她同时进来的同学同样被吓到,有的没控制住尖叫出声,声音很快引来警员的注意,他们面色凝重。
“你们先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到楼下集合。”
楼下的状况没比楼上好多少。
地面洇着滩干涸血迹,隐隐勾勒出人体的轮廓,就在他们在楼下集合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勤学楼的楼梯外侧正在慢慢地皲裂,裂缝里流露出鲜红血渍,那些血液宛若奔腾的泥流,裹着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啊!那是什么东西……好臭啊……”有同学胆子小,受不住眼前的这幕场景,跌倒在地面,捂住鼻子昏倒。
“是谁的恶作剧,太吓人了吧!”高三年级的某位老师扬声喊道:“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胡作非为的地方,主动站出来自首,老师就不惩罚你。”
然而他的同事打断他的话,告诉他残忍的真相:“这好像不是油漆……是血……”
“肯定是哪里买的动物血!不要自己吓自己!”
蒋春眠觉得眼前场景似曾相识,但是她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随着人流往后退,她四处寻找张雁回的踪迹,终于找到他的身影,连忙逆着人流跑到他身边,扯住他的手腕,触手冰凉粘腻。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他脚边就是那滩干涸的鲜血,蒋春眠扯住他往后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可怕,你没到教室吧?我跟你说,里面可吓人了,跟凶杀现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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