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得仁茫然抬头:“不杀了,难道等他们去举报我们?我手里拿的枪,是杀蔡畅抢来的,要是被警察抓了肯定是个死。樊哥说了,左右是个死,不如痛痛快快过一世。”
负责审讯的警察,包括旁听的赵向晚,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叹了一声。无知!太无知了。难怪说,无知者无畏,曹得仁终将为自己的无知付出生命的代价。
到于杨旭刚,为樊弘伟、曹得仁撑起保护伞,行贿、受贿证据确凿,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厉制裁。
忙碌两周,重案组一组将所有资料整理完毕,提交检方审查起诉,这两个沉冤十年的旧案,再加上重案二组的水库抛尸案,全部结案。
樊弘伟的父母、姐姐终于收到消息,却已无力回天。全家人抱着樊天宝找到顾文娇,软硬兼施,想要留下樊弘伟一条命,却被顾文娇冷冷拒绝:“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樊家人还要纠缠,顾文娇的态度十分坚决:“要不是樊弘伟被抓之前苦苦哀求,我不可能同意你们把天宝带走。如果你们再来医院闹腾,我就起诉要回天宝的抚养权。”
樊兴富看着顾文娇,这个他一向不太喜欢的媳妇,此刻就像一根带刺的枸骨树,冷而硬。这让他明白:顾文娇是来真的。
想到儿子和曹得仁杀了顾文娇的母亲,樊兴富到底还是有些愧疚,长叹一声,抱着孙子准备回家。
天宝伸出小手,懵懂地呼喊着妈妈。
顾文娇硬起心肠,转过脸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果天宝留在自己身边,只会带来无尽的烦恼。
“妈妈……妈妈……”天宝稚嫩的声音剜着顾文娇的心。
这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啊。
“妈妈……呜呜……”天宝见妈妈不理他,开始哭了起来。
顾文娇咬着唇,翻江倒海的难受。
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真要舍弃亲生的儿,心还是会痛。
可是,赵向晚的面容浮现在她面前。
赵向晚年纪虽小,看问题却通透,不直接告诉顾文娇答案,而是通过提问的方式让她自行选择。
对啊,天宝姓樊不姓顾。
他今年六岁,距离十八岁成年还有十二年。
假如他二十六岁结婚生子,还有二十年。
顾文娇如果能活到八十岁,却还有五十年。
6与12、20、50相比,哪个数字更大?
就连小学生也知道,6最小。
舍弃已经付出的六年时光固然痛苦,但却换来十二年、二十年、五十年的轻松自在,这笔帐,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
有时候,人也得为自己着想。
哪怕身为母亲,也不是必须无条件奉献、牺牲的理由。
顾文娇抬起头,伸出手接过天宝,紧紧抱在怀里。
天宝抱着她的颈脖,抽抽答答地哭着,温软的小手贴着肌肤,让顾文娇感觉到全身心被依赖。
母性天生,此刻拥着儿子,顾文娇有一种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感。
樊兴富有些慌,怕媳妇和他抢孙子。儿子多半是要被枪毙的,但好在他还给樊家留了一个后。如果顾文娇把孙子带走,那他怎么办?樊家怎么办?
樊兴富虎着脸伸出手,态度强硬,一把将天宝夺过来。
他的动作有些生硬,弄疼了天宝,天宝开始号啕:“妈妈,妈妈!”
孩子的哭声里,顾文娇抬眸看向樊兴富:“以后,不要溺爱天宝。你们已经害了儿子,不要再害孙子。”
樊兴富急了,大吼道:“我怎么害了弘伟?我心肝宝贝似地把他养大,供他娶妻生子,看他升官发财,怎么就害了他?是你!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把他送到警察那里去的,你这个克夫的扫帚星!我家弘伟小时候听话得很,都是被曹得仁给带坏的,你们这些害人精,你们都不得好死!”
天宝被吓得哇哇哭。
樊兴富慌忙拍着天宝的后背,边摇边哄:“天宝不怕,天宝不怕,你妈妈不是个好人,咱们以后不要理她。她把你爸害死了,她是个害人精。”
天宝一双懵懂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呆呆地看着顾文娇,依然伸出手冲她喊:“妈妈,妈妈——”
顾文娇冷笑一声,双手捏拳,眼中满是怒火。
“你们可真会找别人的理由!仗着心黑、不要脸,就甩锅给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顾文娇可不怕你们。人都说,惯子如杀子,你们在樊弘伟小时候纵容娇惯,他打了人你们从不管束,反过来夸他有力气、身手好。怕他吃亏,还花钱送他去练武,你们这就是助纣为虐!
曹得仁从小没爸没妈,跟着樊弘伟屁股后头跑,说是樊弘伟带坏了他,我信。可要是说他带坏了樊弘伟,我真想啐你们一口!你们怎么还脸说是别人带坏了樊弘伟啊?
你再敢骂一句害人精试试?我现在已经和樊弘伟离婚,按理说天宝监护权应该归我。我现在是心情好,让你们带着天宝。要是把我搞毛了,马上去法院起诉要回天宝,改姓,我让你们樊家断了香火!一天到晚香火、香火,就你们樊家那恶毒自私的香火,还续个屁!”
顾文娇怒火中烧,一顿训斥之后,樊兴富气焰顿消,嘟囔道:“天宝是我孙子,是我孙子,和我一个姓,不能给你。以后我不来了,不来找你了。天宝就跟着我,我来带,保证不娇惯,你放心……”
说罢,樊兴富抱着天宝飞快离开,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顾天娇按着胸口,感觉到那里依然在痛。
忍一时之痛,换一生平安,值得。
七月底。
炎热的午后,蝉鸣阵阵。
樊弘伟、曹得仁病愈出院,赵向晚与重案一组成员一起来到医院,准备将两名要犯押送回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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