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胳膊上被艳姐她妈妈挠了一下,你们看,很深的一道印子。”
“艳姐她妈妈,还有那个小弟弟,都是项裕下的手。项哥下手黑,力气大,咔嚓两下,妈呀,鲜血直飙,我吓得差点尿裤子,站在那里半天没动弹,后来,艳姐突然像疯了一样把我和窦浩推出去,我们没敢反抗,”
一字一句,都和艳艳在医院所说一模一样,丝毫不差,显然这两个职高学生并没有说谎。
到了项裕这里,审讯却并不顺利。他很讲江湖义气,有点大哥风范,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
“是,是我干的。艳艳说她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强了他,她妈妈不仅视而不见,而且还骂她是贱人,把她一个人丢到女子学校寄宿。她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受尽关爱,经常欺负她。我觉得她可怜,想帮她出个气。”
“是,她爸、她妈、她弟都是我杀的。”
黄元德将指纹比对结果拿出来,厉声道:“费思琴已经供认,费永柏胸口那一刀是她刺的,刀上指纹比对吻合。你不要逞英雄,说实话!”
项裕却依然坚持到底:“不不不,是我杀的。她不敢动手,是我抓着她的手、逼她执刀去刺,事后我还强暴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有配合。我和她是男女朋友,听她提起过家里有钱,就动了歪心思,带着两个小弟上门想弄点钱花,我们去的时候门没关。”
黄元德负责审讯项裕,听他还在那里充黑涩会老大,气不打一处出:“费思琴、柯一锦、窦浩都说了,是你们约好了时间,门是费思琴打开的。”
项裕没奈何,只得承认了这一点:“是,是提前约好。不过我们只是约好了上门吓吓艳艳家里人,抢点钱,杀人是我自作主张。我知道,被你们抓住我死路一条,我爸妈都不在了,和艳艳在一起才感觉自己是个男人,我不能让她坐牢。你们不要再追问了,那两个小屁孩也没干什么,只是拿着我买来的西瓜刀胡乱瞎砍,根本没什么杀伤力,要枪毙,就枪毙我一个吧。”
审到这里,案件处于胶着状态。
项裕求死之心很切,将所有罪责都担了下来,倒显得费思琴的罪行轻了许多——她虽然引狼入室,但也只是想报复一下家里人,并没有打算杀人;她虽然拿起了切肉刀,但却是项裕抓着她的手强迫她刺杀费永柏;她还是受害人,在自己的卧室被项裕强暴。
除了项裕部分口供与费思琴不一致外,其余痕迹检测、尸检报告都与他们所供述的一致。
鞋印显示的身高、体重;指纹比对、下刀深浅与方向,全都与他们的犯罪过程一一印证。
华灯初上,重案一组的成员终于有时间坐下来说说话。
吊扇风呼呼地吹着,办公桌上的玫瑰依然芬芳灿烂。
温馨的工作环境,熟悉亲切的同事,满室的玫瑰香味,忙碌了整天的赵向晚坐在会议桌边,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和不正常的人打交道,心很累。
今天上午在医院与费思琴的三重人格对话,斗智斗勇,终于让她说出真相,找到关键嫌疑人。
如果不是直接问出来,光是调查费思琴在启明女子高中的学习状况、发现费永贞的存在及病历、找出费思琴初一休学的原因就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费思琴在学校住的宿舍是单人间,住宿条件很好。她通常都是晚上寝室熄灯之后悄悄外出,与同学、老师关系并不亲近,想要找出她的男友,恐怕也要花不少时间。
大家都心中有数,一坐下来,刘良驹便赞了一声:“效率可真高,赵向晚今天在医院表现神勇。”
尤其是那一背摔,简直吓得刘良驹出了一身冷汗。难怪许队,哦不,许局长开玩笑,说赵向晚为寻找赵家沟被拐卖的小姐妹,大雪天往辽省那边跑,得到施必胜警官高度评价:这姑娘,可真虎。
第一次如此神速破案,高广强感觉自己像坐上了凌霄飞车,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看向赵向晚和何明玉:“你们今天在医院询问费思琴,是怎么问出真相的?”
何明玉指着赵向晚:“全靠向晚,是她发现了费思琴的三重人格。不过……”何明玉终于逮住空问问题,“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有好多疑问。”
在提审费思琴之前,何明玉很想知道,为什么赵向晚会知道她有三重人格的存在,为什么敢动手打她,为什么打了她之后费思琴反而变得乖顺无比?
赵向晚今天一边忙碌,一边也在总结,听到伙伴们提问,她站了起来。
朱飞鹏赶紧推来小黑板,将粉笔递到赵向晚手里:“来,上台讲吧。”
高广强最喜欢重案一组这种强烈的未知欲与探讨精神,也微笑着鼓励。
“向晚,你给大家一起讲讲吧。我们在走访调查的过程中,也发现了费家很多违和的地方,但却没办法给出完整的结论。你是直接与费思琴三重人格对话的人,心理学、微表情行为学这一块可以说是非常优秀,和大家一起交流交流吧。”
赵向晚知道,她的考验又来了。
每完成一个案子,都是她总结提高、上升到理论层面的时候,这是考验,也是契机。
轻轻咳嗽一声,赵向晚看向何明玉:“师姐,要不,你来问,我来答吧。”今天说的话实在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何明玉没有按时间顺序提问,她先问了自己最感兴趣、最好奇,也最抓心挠肝的问题:“向晚,你为什么打费思琴?为什么打她之后,她不仅不生气,反而很享受?”
刘良驹也很好奇,连连点头:“对,我也想知道。”
朱飞鹏等人一听,来了兴致:“哇哦!这不是受虐狂吗?”受虐狂,也是一种精神类疾病。大家听是听说过,但真没见过。
赵向晚摇了摇头:“不是受虐狂。准确来说,受虐狂是指当精神或肉体遭受痛苦时,他会感觉到快乐,换而言之,就是把痛苦视为一种乐趣。费思琴并不是。她小时候被费永柏责打手背,她并不快乐,并由此衍生出第二人格,冰冰。”
众人都听得很认真。多重人格的出现概率不足万分之一,此刻不研究,更待何时?
何明玉被她说得更好奇了:“如果不是受虐狂,那她为什么被打之后面部表情很放松?”
赵向晚叹了一口气:“所有的心理疾病,都要从童年开始溯源。从季总所言,从高警官走访的信息,从费思琴所说,我们可以对她的童年经历进行探寻。如果说,木木是费思琴的第一人格,那她的心理阴影是什么?”
何明玉这回答得非常快:“无情的殴打、责骂与批评。”
赵向晚点头:“对,一个乖巧、懂事、不知道反抗为何物的小姑娘,面对着强势、控制型人格的父亲,长期能动性被压抑,内心是扭曲的,终于在十三岁的时候,觉醒出第二人格,冰冰。第二人格独立、冷静、自我,是费思琴渴望成为的人,也是她的主体人格。”
朱飞鹏打断赵向晚的话:“等一下,不是应该最初的人格是主体人格,后面出现的才叫后继人格吗?”
赵向晚摇了摇头:“其实,温顺与乖巧,是费思琴被压抑之后的性格。如果费永柏不对她那么严苛,关爱中给予一定的引导,她会成长为一个冷静强大、独立自主、散发着女性魅力的女孩。所以,十三岁才出现的冰冰,是主体人格。”
朱飞鹏似懂非懂:“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内心最强大的那一个才是主体人格?”
赵向晚点了点头:“你这么理解也可以。总之,在所有人格中处于主导地位的那一个,就是主体人格。”
说完这一点,赵向晚扫视一眼众人,重点看着刘良驹:“有没有感觉,教育孩子真的是个技术活?管得松了,容易成为溺爱;管得严了,又怕把孩子吓住。”
刘良驹不断点头:“我也是个做父亲的,我家刘栗子今年三岁,我感觉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好管。她在岁的时候喜欢打人,你们说,要不要管教?反正我老婆是绝对不娇惯栗子,她要是打人,我老婆就打回去,打得她哇哇哭,等她知道痛了再和她讲道理。后来,慢慢就好了。”
赵向晚赞许地点了点头:“刘师兄你们做得挺对的。孩子和小树一样,既需要阳光雨露、浇水施肥,也需要剪枝扶正、洒药打虫,才能让他健康成长。”
“为什么我会发现费思琴被打之后,会变得听话?因为我观察到她经常有些小动作,比如撩头发、抱胳膊、斜靠枕头等,她基本上只要安静下来,就会自我爱抚。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渴望肌肤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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