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根据贾慎独现在的骨相,绘制出十一前的他,穿着灰白格子呢大衣,斜背着一个挎包,面相猥琐,活灵活现。
这张照片立了大功,即使是十一年时光过去,依然有人记得他。
港桥宾馆负责打扫房间卫生的服务员一看到照片就认出他来:“啊,我记得他,一身难闻的味道,偏偏还穿着个呢子衣,丑得很古怪。他只住了一晚上,拿宾馆毛巾擦皮鞋,蹭了好多泥灰,真是恶心。我们几个服务员背后都骂,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人。”
前台服务员也跟着说:“对,我也记得他。他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用宾馆的电话打出去,好像是约什么人见面,然后就结帐背着包包出去了。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看到外面救护车、警车呜呜呜地响,外面好多人在议论,说有人跳楼了。
说实话,我们几个服务员议论过这事,总觉得这人不像是个好人。不过那个时候也没警察来问,我们只是背后说了几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警察来问?那我一定得说,对!就是这个人,丑得很,还穿件昂贵的呢子衣,特别滑稽的感觉。”
当另一组警察带着贾慎独、翟欣莲的画像去询问昌汉县火车站附近居民时,也有人认出来了画像上的人。
贾慎独三姐家曾经的邻居还住在原处,已经七十岁的冯大妈记忆犹新,一看到画像就叫了起来。
“对对对,就那天晚上,贾艳明的弟弟带了个秀气的丫头过来住。那丫头穿着件浅色的长棉袄,围的那条桔色棒针围巾特别打眼,让人一看就想买二两同色毛线来织。”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家里一大早就出了门,贾艳明把她那辆农用三轮摩托车开了走,我光听到外面突突突地响,估计他们是回老家去了吧。”
“那个姑娘?我只看了那一眼,后来没有再见过。”
先前高广强去村里询问时,村民的态度并不配合。可是当尸骨一挖,当地警方出动,贾慎独老父亲吓得咯咯抖时,所有人都老实了。
“那天早上蛮冷,起了霜,贾家三丫头开着个三轮摩托回来,从车上拖了个大麻袋出来,看着还挺沉的。我问那是个啥,贾家儿子说是托三丫头做的腊肉。真的是,骗人也不会骗,三丫头在火车站租房子住,做腊肉连个熏松枝的地方都没有,还做腊肉。”
“不过我真没想过,那里面是个大活人!”
“我要是知道麻袋里头装的是人,肯定会报警的嘛。”
“造孽哦,谁知道他们家翻修茅厕是为了埋尸体?想想都怕咧。难怪后来他们家翻修之后怪事连连,一个接一个地生病,去他家坐一会都觉得全身发冷,肯定是有阴魂索命!”
“还大教授?我是说贾慎独那小子怎么突然出钱修路?原来是坏事做多了睡不着觉,想得做点善事给自己积福气吧。”
贾父装死,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不停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儿子是大教授,是有大学问的人,是文曲星下凡,他是我的命!你们要是抓人,就把我抓走吧,那丫头是我杀的,对,就是我杀的。
市局出去数十名警力,联动昌汉县公安局,终于将所有证据收齐。
看到翟欣莲的dna检测报告,贾慎独开始翻供:“人不是我杀的,是我三姐误杀,我帮他处理尸体而已。”
话音刚落,一份口袋甩在贾慎独面前:“这是贾艳明丈夫胡杰的口供,他回到家之后发现卧室有血迹,客厅地面有血腥味,还有拖拽血印,等到贾艳明回来之后立刻逼问,贾艳明告诉了他实情。”
贾慎独面色一白。
他以为三姐一死,三姐夫举家搬走再难找到踪迹,没想到警方寻人的本事一流。
所有证据都摆在他面前,不容抵赖。
贾慎独终于低下头,哑声道:“我,我认罪。”
重案一组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着案件的结束,小黑板时刻再次来到。
所有人都端正坐在会议桌旁,包括季昭,都聚在一起,听赵向晚给大家答疑解惑。
这一仗,是一场硬仗,难就难在时间久远,很多证据都难以收集。
为了揪出贾慎独,大家费尽心机。想着贾慎独是社会地位高、有学问的高智商者,肯定审问起来特别困难,因此做了无数前期准备,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赵向晚拿起粉笔,转身在小黑板上写下“环境”二字。
刚刚写完这两个字,朱飞鹏便举手抢答。
“这一点我们其实也懂,审讯时要注意环境的影响,营造出震慑效果,让嫌疑人说出真话。包括审讯室的黑白两色、墙面仿宋标语、铁门铁椅铁桌子,还有我们注重程序的法定性、签字、写声明,都是要通过仪式感来让嫌疑人害怕。只有害怕,就容易套出真话。”
赵向晚微笑点头:“没错。审讯其实就是套话,套出对方的信息。怎么才能快速套出有用的信息,逼嫌疑人讲出真话,环境非常重要。”
得到赵向晚肯定之后,其余几个重案组的成员也都来了精神。
“咱们高组长先出马,稳住贾慎独。”
“飞鹏也是个厉害角色,当时那慢吞吞的劲儿,快把贾慎独急死了,哈哈。”
“季昭仿制的照片立了大功!”
“最厉害的,还是向晚,她一边拨笔帽一边审问,当时看得我都喘不上气来。”
朱飞鹏哈哈一笑:“向晚,你别说,你那一套微表情理论还真有用。当时我把季昭画的照片翻过来给贾慎独看,他突然屏住呼吸,眉毛上挑,眼睛瞪大,这说明他很吃惊,而且恐惧。”
何明玉说:“对对对,我记得当时看到照片时,他的嘴唇紧抿,成典型的“一字形”,这代表他的心理开始设防,而且贾慎独的嘴型有点地包天,猜忌心、防备心都很重。”
在场的人都同时说出一个词:“冻结反应!”
朱飞鹏指控贾慎独推施桐下楼时,他的表情、动作完全符合冻结反应的所有描述。
朱飞鹏问出一个一直不明白的问题:“你怎么就猜得那么准?仿佛看到贾慎独杀翟欣莲的过程,当时我们都不敢插嘴,就怕干扰了你的审问。”
赵向晚应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听到了贾慎独的内心独白?
赵向晚微笑:“我一边问一边观察他的表情,随时调整,这和算命先生忽悠人那套一样,半猜半推理。”
重案一组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发出一声喟叹:天赋,对吧?唉!学不来。
何明玉问:“向晚,你为什么要故意发出那种咔嗒咔嗒的声音?”
赵向晚拿出钢笔,再次拨动笔帽,听到那熟悉的咔嗒声,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世上总有一类人,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权威在手,能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以操控他人为乐、为荣。殊不知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没有自信,只要找准他内心的脆弱点,一击必中,便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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