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南也不恋战,转身便往门外走,背对着男孩儿扬扬手中的纸条:“那我以后就去找你媳妇儿要账,看你丢不丢人。”
一句“媳妇儿”成功让小兽息了声,正是对情意似懂非懂的年纪,最容易害羞。
“姓宋的,你给我等着。”小兽红着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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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叔儿,你好像给你自己挖了一个坑。
第9章 调教
新发小学后院的小操场有一处围墙矮了半截,那是秦见的杰作,以方便自己翻墙逃课。
这节是音乐课,秦见最厌烦的课程之一。
耳膜被胖子同桌雄浑的嗓音震得发疼,男孩儿趴在桌子上,将耳朵放进臂弯。
他在考虑要不要逃课,只需向老师撒个上厕所的小慌,就可以溜到学校后院从断墙翻出去,容易的程度堪比上炕。以往他也是这么做的,可今天却有点犹豫。
前几天,那个姓宋的社区主任送他回学校时在大门外止住了脚步。
他往学校旁边的一棵粗壮的杨树上随意一靠,掏出烟盒抽出支烟咬在嘴里。
点了烟,吐出一口,夹烟的手才点到男孩儿头上:“秦见,进学校之前咱俩先明确个事,你从今天起没有特殊原因不许迟到、旷课、逃学知道吗?”
宋主任身材高大、动作潇洒,一颗烟抽得行云流水,加之他面色冷厉,语言决断,让人很难不生出怯意,进而产生服从的意识。
只是他面对的不是别人,是新发镇赫赫有名的“刺头儿”秦见。
男孩儿蹲在树根下翻起薄薄的眼皮仰视男人:“宋主任,没人告诉你当着少年儿童不能抽烟吗?”
“咳咳咳~”多年的老烟枪被呛得直咳,单手捶了几下老树皮才堪堪止住咳嗽,然后一言不发的将烟踩灭拾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这位少年儿童,别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我说的话听明白了吗?”
男孩厌烦的想挠挠脑袋,发现自己正戴着男人给他买的新手套,和帽子是一套的,黑色的普通款,在镇上一套只卖15元钱。毛线软软的,拢了一层暖意在手心,帽子也紧紧的包裹着脑袋,不似宽大的狗皮帽子时不时就会下滑挡住眼睛。
这钱也是记了账的,白纸黑字写进了男人的小本本中。
给颗蜜枣又打了个巴掌。男孩儿巴掌常挨,蜜枣却不常吃,因而此时的心情有些怪异,酸软中夹杂着一丝气愤,竟不知要用什么口吻对待男人。
不过他阴郁惯了,出口必伤人:“那就有劳宋主任天天看着我吧,用不用我和校长申请给您老在我身边加张桌子?”
宋城南笑笑,刚才当着祖国花朵吸烟的尴尬烟消云散,话音一转,提起了其他:“你骗我去的那个理发店,是李峰与王富春合开的,今年十月份你参与其中,与他们二人合伙以剪发为由敲诈勒索外乡人。”
男人也蹲了下来,直视男孩儿的眼睛,表情严肃:“秦见,趁你陷得还不深,我劝你趁早收手,你若再逃课和他们去行骗,我就以你的名义去公安局告发此事,李峰和王富贵定然会受到处罚,至于你,因为年纪小可能会从轻发落,但你这么聪明不难想不到后果吧?开除学籍不说,还会被李峰二人打击报复,不知你能不能承受得起这样的后果?”
“你!”男孩儿第一次真正的有点怕了眼前这个男人,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威胁我?”
“算不上,我只是尽了一个社区主任应尽的义务。”
男孩儿跳了起来,眼中皆是暗火,刻意压低的公鸭嗓子如同陈旧的风匣:“我们做得是正当生意,不然为何没有人报警?还有别以为我会受你威胁,我可以将你今天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李峰,看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男人轻笑了一下,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来,声音也是轻缓的,慢条斯理却分量十足:“因为你们的威胁,到目前为止确实没有苦主报警,但网上却有好几个帖子曝光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我想如果有人检举,警察必然会联系到之前被你坑骗的外乡人,到时候人证俱在,由不得你们狡辩。”
男人将秦见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端,继续说道:“再者,你也别忘了,我这个麻烦是你招惹回来的,而且你和他们不拆伙,我必然纠缠不休,你说到时候他们能不怨恨你吗?还能拿你当自己人?”
男孩儿愣了一瞬,然后咬着后槽牙出声:“姓宋的,你好阴!”
男人点点头,像是接受了一句赞美:“不客气,我是党员。”
他烟瘾未消不愿废话,用脚踢了踢男孩儿,“别不知好歹,进去上课吧,以后有什么困难找组织。”
在男孩儿的记忆中,男人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学习,长大了好还钱。”
翻过断墙的时候,音乐声还没停止,秦见在墙头坐了一会儿,满目的雪色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最近他时常有这种感觉,晨雾中炊烟袅袅的时候,日落里晚霞偶然入眼的时候,游走在大街上听到笑语欢声的时候,就连现在参差不齐、高低不整的歌声,也能催生出他稠稠密密、湿湿嗒嗒的心情。
好在,在这个年纪,他还不懂这就是悲凉。
秦见不想承认自己怂了,因而逃了最不喜欢的音乐课。可社区主任的话不得不让他忌惮,毕竟那个男人看起来就像言出必行的混蛋。
理发店的营生,是他近期最大的一块收入,短短两个月,除去开销,他已经攒了一千块钱。这是他离自己的愿望最近的一次,却被半路杀出来的社区主任搅了局。
吹着寒风磨够了牙,他才觉得冷,撑起胳臂翻身越下了墙头。将要落地时却被什么物件绊了一下,差点来了个狗吃屎。
“靠。”秦见爆了粗口,稳住了身子回头去看,竟是一个小孩儿靠墙曲着腿坐着。
小孩儿雪白的旅游鞋上印着一个明显的脚印,鞋头都被踩瘪了回去。
“你谁啊?坐这干嘛?”秦见吊着眼睛的样子挺吓人,抱着书包的小孩儿瑟缩了一下。
“我是新发小学的学生。”小孩儿一脸怯懦,声音小小弱弱的。
“新发小学的?”秦见在这片混了十几年,除了路过的生人,常住的没什么不认识的,这小孩儿既然是新发小学的学生,必然是住在这个区域有学籍的,可今儿确是秦见第一次见,“你几年级的?”
“五年级一班,我叫方斐,新转学来的。”小孩儿把脚往回缩缩,用翻出的纸巾蹭了两下鞋上的印子。
“方斐?土匪的土匪?”
“不是,有斐君子的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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