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恩弥但笑不语,肩膀向上提了提,稍稍抻直身体,黑眸映着窗外氤氲的晨雾,显得闪亮而透明:“薇薇,咱们商量一下,起码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小声嘀咕:“不然我只能点赞你微博,每天看你定位在哪里,简直就是个私生饭。有时候真有点儿害臊……”
“行吧。”她顺嘴应允,披上来时穿的浴袍,边系绑带边说,“我先回去了。”
床上的叶恩弥一时不动了,半晌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回哪儿去?去找他?薇薇,你这次来,又玩儿我是吧。”
要是按照以往,她势必是要秀眉斜竖,顺着他的话刺他一下才开心。
可是现如今得知全部过往,她似乎没办法再那样硬下心肠。
盛凌薇难得放缓了声气:“我和恩知哥那边,已经这样了……不是轻易说断就能断。我和他还有话要说。”
她眼睁睁看着叶恩弥挺拔的肩背塌下来,像忽然被抽了骨头,显得疲惫而脆弱。
那双少年时永远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黯淡如无星的深空。
她心里软成一片,走过去拉他的手,在额角轻轻地吻:“叶恩弥,我不是不回来了。你为什么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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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套房,进门就看见沈恩知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一角,低头掂着杯红茶细致品尝。
他还穿着昨天的意式小西装,身上的衣服一夜未脱。白衬衫两处污渍斑驳,衣料泛着深皱,他漆黑的发丝也凌乱在耳后,风姿神情却一如既往,清凉淡薄如霜色。
听到门响,沈恩知抬起头,镜片上茶雾转瞬淡去,温声喊她名字,仍是寻常语气:“薇薇。”
他放下骨瓷杯,洁白手指转而去解衬衫的衣领。
他一边拧着纽扣,一边走过来,冲她笑:
“睡得好么?薇薇。还记不记得我们说好的,订婚夜要做什么。我一直在等,不想食言。”
沈恩知的指尖触到她手腕,那感受冰凉而柔润,像冷血动物的舌。
盛凌薇撤了半步,避开他的手:“你先别碰我。”
沈恩知站定原地,手悬停半空许久,若无其事垂放下去。
他声音依然澄澈,似湖水摇风清响:“装一装吧。今天这个日子,我们不是盼了很多天么?”
盛凌薇看得出,他很清楚她都知道了。
她紧紧合了合眼,睫毛尖浓浓,软刺在下睑,竟有一丝泪意被激起:“恩知哥,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你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回应很快,语气十分稀松平常:“我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沈恩知说完才意识到,好像这句话,他已在昨夜对叶澜说过一遍。
盛凌薇靠在门上,仰脸看他,目光似有重量,一下撞在他心上。
她的声音却轻如吐息:“那么真实的你是什么样的?”
沈恩知不正面回答,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他整个人逆着光,倒退两步,反手撑在桌上。那是套房起居室的木质吧台,铺着柔软的白桌布。在他掌根的重压下渐渐叠皱了,像是湖面遇石泛起涟漪。
他声音也微澜:“讨厌我吗。”
盛凌薇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无从判断他的情绪,叹口气,还是说:“我不讨厌你。……也轮不到我来讨厌你。”
人追逐自己想要得到的,是本能天性。只是他的手段,到底不怎么光明。
沈恩知对她一直都很好,好到过去那些甜蜜依偎的时刻,那些互相记挂惦念的日子里,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他。
盛凌薇牙齿酸沉,气息也有点抖索:“但是你不该那么对待叶恩弥。他又做错了什么?”
沈恩知冷冷说,话里的鄙夷明确且露骨:
“我哥错在他太蠢。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你需要什么。你需要家人,所以他拼命去求你父母的认可。你需要优渥的生活,物质条件,他撇了沈家去吃苦,从最底下往上爬。但是说到底,他这些年的蹉跎并无意义,看我们现在的结局。”
不对,他是错的。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
可是又有一部分结论并非全无道理。
事到如今,她明白了叶恩弥咽在嘴里的苦衷和不得已。
可偏偏在她对沈恩知产生爱意和依赖之后。
沈恩知语态冷静,一席话说得顺畅平滑,措辞考究:“我跟他不一样。薇薇,我只会想我能给你什么。我把你放在我之上,我的人和心,我的爱,欲念,尊严和廉耻,你可以拿在手里,或者用脚践踏。我永远是你的。”
他低头笑笑,弧度很浅,几乎难以察觉:
“不是么?我哥在外漂泊,而我把沈家抢过来送给你。我能给你的,都是他比不上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似重重落在她胸腔,把她的心越压越低,连呼吸都不能通畅进行。
盛凌薇:“沈恩知,你怎么是……”
怎么是这样的。
沈恩知稍微侧脸,从背后敞阔的落地窗望出去。外面白浪翻掀,海鸥盘旋,发出刺耳的尖啸。
忽然想起给她套上戒指时,也是在海边。
命运是一个圆圈。
他于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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