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拦住她,“主子不可。”
“怎么?”江贵嫔一挑眉,眸中波光流转,万种风情,是一等一的美人。
听雨垂首道:“主子何不想想皇后娘娘将江婉芙调过去的用意。明知陆常在有孕,皇后娘娘还是把江婉芙这等姿容的宫女调去了伺候,若是个中出了差错,那就是江婉芙一人之责,届时府上问起,也不是主子过错。再者这是皇后娘娘的令,主子去要人,岂不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江贵嫔眼珠子一转,重新坐了回去,握着小金锤一敲,砸开了一个核桃,若有所思,“倘若那小贱蹄子机灵,陆常在又小心谨慎,两人相安无事,又该当如何?”
听雨不解,“主子何意?”
江贵嫔去了核桃仁面上的皮,微微一笑,“自然是帮她一把。”
……
婉芙到了吟霜斋可比在咸福宫清闲得多,陆常在是真的忌惮她,即便分到外殿,也很少让她做事。
这日内务府新拨了几个宫人,御前大太监陈德海亲自领人过来,彼时婉芙正在殿门洒扫,见到陈德海福了礼,陈德海笑眯眯地看她,趁无人注意,小声道了一句:“奴才可不敢受婉芙姑娘的礼。”
那笑让婉芙瘆得慌,她不禁想,自己现在在皇上心里,怕就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奴才,也不知道他在客气什么。
陈德海带了六个宫人过来,按照常在的位份,这些人实在逾礼了。比起皇后独独拨过来的婉芙,实在像极了打脸。
柳禾喜不自胜,受主子意,往陈德海手里塞了一个荷包,陈德海垫了垫,份量不轻,照着陆常在这家世,可是下了诚意了。他笑得真切了些,特意提点出其中一个年长的宫人,名唤青竹,是为宫中老人。
殿里待的久了,就有些闷,这日太医给陆常在诊过脉,思量道:“主子心气郁结,忧伤脾肺,又不时长走动,怕是生产时有些艰难。”
陆常在十分看中腹中的龙裔,听太医一言,自是不敢马虎,但出了吟霜斋,外面不知是何情形,她无法确保无意外发生。
青竹见她疑虑,上前道:“奴婢久在宫中,倒是知道一个无人常去的去处,主子去那散散心也好。”
青竹口中的地方是先帝在时修葺的池园,中央是一面揽月湖,呈着大片大片的荷花,在风中伸展摇曳。
陆常在靠着凭栏坐着,一时心绪舒适了许多。
她在家中时,因父亲官身低微,不比寻常官爵几进几出的大宅子,家中就是寻常的小院,母亲喜爱荷花,父亲就花了半年俸禄,在后院凿了一方池塘,她幼时还去里面采摘过莲子。
只可惜时过境迁,如今她入了宫,连赏荷花这种事都要小心翼翼。
陆常在正扶着凭栏,专注地看向那片荷花池,出神间,耳边一道大喊,“主子当心!”
紧接着,一声“喵呜!”只见一团黑影朝她跳跃过来,陆常在猝不及防,面露惊恐,两手死死抓住凭栏去避,却不想那栏杆一松,固定住的铁钉掉到水里,陆常在来不及收手,整个人要往下坠,紧跟着只觉手腕一道力气拉住她,扯紧了她的衣袖,送回亭内。“噗通”一声,那道雾蓝的身影直直落入了水中。
陆常在虽免遭落水之灾,却跌坐在地,难免动了胎气,眉心蹙起,捂紧疼痛的小腹,拉住柳禾,“柳禾,我好疼……”
……
吟霜斋这么大动静自然瞒不住了,青竹带一众丫鬟跪在外面,得了信儿的嫔妃都过来询问情况。
最先来的是离得最近的陈贵人,陈贵人巴不得吟霜斋出事,一听陆常在落水,衣裳都没顾得换就赶了过来,不一会儿,后宫的莺莺燕燕都围到了外面,紧跟着太监的一声通报,圣驾到了吟霜斋。
李玄胤正与朝臣议事过,陈德海就脚步匆匆赶到了正殿,将陆常在被猫惊吓的经历说了一番,最后见皇上面色愈沉,还是将婉芙姑娘为救陆常在落水的事说了出来。
李玄胤下了台阶,闻声脚步一顿,陈德海余光中只见皇上铁青着一张脸,比方才还要吓人。
“一群废物!”
第9章
陆常在自进了宫,位份不高,无家世倚仗,性子又小心翼翼,不结私交,是以这吟霜斋一向都是冷冷清清,头一回这般热闹。
圣驾到了吟霜斋,在场的人纷纷到外屈膝做礼。
李玄胤让人起身,“陆常在如何了?”
此时皇后也赶到了吟霜斋,不久前刚询问过情况,回道:“陆常在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太医正在里面为陆常在开安胎的方子。”
李玄胤没看皇后,点了下头,入内,就见一身湿漉水汽,跪在地上的女子。
簪子不知掉到何处,绸缎般的乌发披散在肩头,因是潮湿,紧贴着侧颊,一双眸子如清水洗过般,盈盈透亮,雾蓝色的宫裙湿透,隐约露出里面的小衣。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里面那个怀了龙裔的主子,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奴婢,即使有功,也被认为理所应当,不值得怜惜记挂。
她跟着吟霜斋的一众宫人,就这样跪在地上,纤弱的身形极为可怜。
李玄胤扫了眼,在得知是她救了陆常在之时,讶异中甚至带了那么点气恼,这人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想看她倒底能做到何种地步。
到了吟霜斋,若为了后宫所谓的争宠,而耍弄心机,谋害龙裔,那此人也不必留了。他对她有些兴趣,不意味着就纵容一个满是手段算计的女子留在后宫。
但她显然与自己想的不同,不论是跪迎还是伺候,她都躲得远远的,像是怕他会对她做出什么。
若非那日见她被宁贵妃责罚,他几乎都要以为与她的相遇本就是一场意外。还从未有人,能将这些不动声色的小手段用得这般恰到好处,让他忍不住去注意,去探寻。
眼下吟霜斋聚着的人,位份高的赐了凳,位份低的也有宫人扶着,偏偏她这个护住有功的,要湿着衣裳跪在这,连太医都不能看。
李玄胤忽然有些看不过眼。
“是你救了陆常在?”
婉芙仰起脸,便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帝王。
一双金丝线织纹的乌皂靴,龙袍的五爪飞腾在云间,无处不彰显着帝王的威仪气度。
男人低眼看她,眸色平淡,仿佛只是轻描淡写地一问。
那些过往旧事,那些有意无意地招惹暧昧,好似从未有过。
婉芙从湖中出来就未换过衣裳,一张小脸惨淡发白,兮兮可怜,任谁见之都不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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