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苏明安遇上了很多特殊的情况。
二环区的劣等人格者,像猪狗一样被人歧视,只能去做一些地位低下的工作,不努力就会被冠上“渎职”“没有城邦荣誉感”的罪名。
从边缘区过来的移民,为了防止情绪过载,滥用压制情绪的精神类药物,变得如同一群瘾君子。
私下的各色药物走私……让情绪测定变得更加混乱,甚至出现主动引发他人情绪过载,来陷害工友同事的行为。
举着牌子,要求人格平等的游行队,被彷生人军队逮捕射杀。
一名渴望成为艺术家,拥有美妙歌喉的少女,被判定为ST型人格,不得不成为她最痛恨的情报员。看见巡查队伍时,她像疯了一样扑上来,想抱着苏明安的大腿,求他给她一个从事艺术的机会,却因为情绪过载而被逮捕。
“求求您……我想唱歌,我唱歌很好听的,我从小就喜欢唱歌……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吧,‘适应性’不代表全部,我不做情报员,也能生活的很好的……”她这样喊着,却哭着被麻醉枪射中。
而这一切,在一个刺杀者全身绑着自爆炸弹扑上来时,达到了顶峰。
在看见那个自爆者脸上疯狂的笑容时,苏明安感受到了那突然的,从身体里满溢出来的毁灭欲望,心理上的痛楚极为强烈。
……好恶劣的城邦。
……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
他感受到了一股,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极为强烈的厌恶感和无力感。
按理来说,世界副本很难影响他的情绪,通常情况下,他的理性会牢牢压制住他的感性。
但此时,很莫名其妙的,他居然由衷在为这个世界的哀鸣而痛苦、低落。
……这太不对劲了。
阿克托身体残留的影响……居然会到这个地步。
火光炸裂在他的眼前,他闭上眼,眼皮隔绝了刺目的光芒,湛蓝的轮椅屏障完整地守护住了他。那个以自身为薪柴的自爆刺杀者,甚至连他的斗篷都没伤到一点。
“查清楚。”斯诺吩咐下去,他的表情很难看。
城主在他管控的区域受刺杀,即使没伤到,他也脱不了责任。这简直是在往他的脸上打。
但苏明安看着斯诺难看的神情,却觉得这像是一场作戏。
作给他看的,一场戏。
他“卡哒”一声关闭了手里的药盒,心里已经十分警惕。
在巡查结束,举行如同晚会的尹甸园联合会议时,斯诺朝他敬酒。
敞亮的室内,桌面被白布巾覆盖,铺着猩红地毯的地面之上,端着甜品蛋糕托盘的服务生轻声慢步。
苏明安坐在上首,斯诺坐在他的身边,上好葡萄酒的酒液,在水晶琉璃吊灯下闪烁着血一般的色泽。
“城主,今日的视察之行……是我的失职。”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眯起双眸,眼窝凹陷,玻璃酒杯的边缘泛着金光:“还请我自罚三杯。”
他说着,满饮杯中酒液,表情看上去十分内疚。
苏明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神情晦暗不明。
他注视着赔笑的莫利特·斯诺,片刻后开口:
“……既然失职,那就辞职吧。”
他这话一出,原本在长桌上笑着聊天的众人纷纷噤声。
他们愕然地看着上首的苏明安,连手里搂着的彷生人都松开了。
诡异的寂静之中,只有苏明安手指“嗒嗒”敲打桌面的声音,服务生的脚步声都如同猫步,轻不可闻。
“城主,虽然我很想辞职谢罪,但黎明系统不容许。”斯诺尴尬地笑了几声,掩饰道:“我如今仍然在这个位置上,便不能轻易离开,黎明系统认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那……”
“哦。”苏明安应了一声,低下头。
“或许您操之过急了,虽然今日,我们看到许多居民在反抗黎明系统,但这只是一些团体的有意曲解,他们的资本,还尚不足以支撑他们这样做。”旁边的副官说:“他们的刺杀是愚蠢的,只会将城邦拖入无限制的战争……我相信执行官大人会处理好这些民众,他们不足以动摇黎明的统治力。”
苏明安注视着手中装着酒液的酒杯,它酒液中鲜红的光,亮得似火。
“……他们短浅的目光怎么能看清如今的事态?”长桌上,一些人笑着附和。
“他们知晓的太少了,只是一群不受控制的家伙……”
“或许我们该建立更多收容所,来处理这些有可能造成犯罪的存在……”
苏明安突然抬手,倾倒手里的酒杯,酒液落入洁白的桌布之上,像团鲜血染红了桌面。
原本正在谴责居民的所有人,见此再次噤声。
一股凝重、阴郁的氛围笼罩在这片敞亮的大厅中,姿态各异的参会者,将这画面型构得如同围绕耶稣而坐的《最后的晚餐》。
而他们之中的“耶稣”,苏明安将空酒杯放在斯诺的面前,盯着面前老者眯着微笑的双眼。
“莫利特·斯诺——酒里面是什么?”苏明安问。
他的语气平澹,叫的却是执行官的全名。
其他人屏息凝神,注视着桌面不敢动弹,眼观鼻,鼻观心。
斯诺依旧眯眼微笑,他的左手依然摩挲着那根机械手杖。
“城主,人类的本性是贪婪的。”斯诺没有直接回答苏明安的话:“以往您给了他们一块面包,让他们能生存下去,他们会对您感恩戴德。但等他们吃饱了,不需要面包了,就会向您索求更多,终有一天,您会给不起他们的需求,他们就会开始埋怨您——如今就是这样。”
苏明安注视着他。
“——因此,他们将用他们的愚昧以付诸实践,来拯救这即将倾覆的城邦。”斯诺说:“不可一世的黎明系统,要在他们的手下烟消云散,城邦的旧时统治者,应该死于为民先驱者的手中,以开启新的盛世和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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