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
晏琼池面上冷漠,“我从不在意这些蝼蚁,人人都想要正义的世界,可内里都污糟得很,我厌倦了为他们保管梦魇。”
“不论是仙风道骨的谪仙,还是谦谦君子,都是须眉浊物,死了也不会叫人可惜。”
正好连同旧账一齐算的鱼阙憋着火气反驳:“有人所在才是中洲,即便厌恶只消远离便是,你知不知道若是一击不能制敌于死地,后果是什么?”
“在你只有孤身一人的情况下,你永远不能如此狂妄,这是你告诉我的。”
“魔洲于中洲绝无好处。”
“于我有好处就可以,我说了我不在乎那些蝼蚁,他们要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去斗争随便他们,战争获得名誉最快捷的方式——两方相斗,他们绝不会感到可惜,愤怒!”
他展露出对一切都厌恶的模样,“人都是这样的,虽然表面平和,实际梦里和心里全是怨恨怨念,污浊肮脏,杀多少都无所谓,因为还会源源不断有蠢货前赴后继。”
“你真是这样想的么?”
“是。”
“我再也不想为任何人保管梦魇,可是我走不了——他不让我走!”
晏琼池用手捂住了额头,指缝之下的表情隐忍又痛苦:“我必须要打开魔洲,拿到我要的元神。”
“什么该死的命啊恨啊,我都不想要。”
“晏琼池,不仅是你一人在背负宿命,芸芸众生,谁人不在命运裹挟之中?”
鱼阙很不满他的发言,声音骤然提高:“你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不是晏琼池?”
“你一点也不像他。”
“况且,命运之中谁不痛苦?你既然说世间没有所谓的命运,每时每刻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命运。你既然厌恶表里不一的人,可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不过也是一个想逃避的懦夫罢了。”
晏琼池愣住,久久地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发红的眼睛里毫无征兆地掉落一颗泪珠。
他的衣料防水很好,泪珠直直地掉落在地,在静谧里,炸成一个无声的烟花。
啪嗒。
激起微尘轻舞。
鱼阙愣了。
她压根没想过总是活活泼泼对她笑的晏琼池会被她一两句话逼出了眼泪。
晏琼池,原来真的学会掉眼泪了吗?
“你、我……”
她突然之间有点羞愧,手足无措。
白衣的少年站在门边,望着她,眨眨眼。
美丽的眼睛里滚落晶莹的泪。
他就这样哀哀惨惨地看着她,而后终于反应过来,兴许是不好意思,侧过头闭上眼,睫毛轻颤。
“抱歉,失态了。”
他不抬手擦拭眼泪,闭着眼就是不看她。
此等我见犹怜的模样……鱼阙怔愣几秒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
她实在不该说这种话,晏琼池就是晏琼池啊,小怪物跑不了。
他身上的气息,他的狡黠,一直是这样的,难道还有什么需要质疑的么?
她解除戒备,又着急去找锦帕。
一直一来都是晏琼池给她擦眼泪,现在她找遍全身,竟然没有一条锦帕能用。
“别哭、别哭啦……”
鱼阙撕了一片衣角给晏琼池,小心地给他擦眼泪,他也很配合地低下头来。
晏琼池的眼泪顺着她的手滚落,热热烫烫的,带着委屈,似乎能灼烧人的皮肤。
他是真的伤心了。
“别哭,我……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话。”
他摇摇头,还是哭。
很少会看见晏琼池哭呢……唯一一次,是在竹林雨夜,他呆呆地站在雨里……左肩还残存着隐隐的灼热,誓言仍然在耳。
如此一想,鱼阙更加手足无措。
“是啊,我也是个懦夫。”
晏琼池握住她的手腕,睁开眼睛,“只要你还决意离开,我的眼泪便不会终止。”
“……”
鱼阙的手臂垂落,腰身一软,接着天旋地转便摔进晏琼池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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