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她要他穿一席墨色衣袍。
怪不得她不让他早些回来。
怪不得系好荷包后,她会主动来亲他。
怪不得她这段时间会乖顺到如此地步。
原来这一切……还是假的。
顾诚因将手用力压在荷包上,任她当时系得再紧,还是被他一把扯进了掌中。
他上前朝林二爷拱手,问他三娘身子如何,随垂眸望着腰间的香囊,又问他这香囊怎地这般精致。
林二爷爱惜地抚着香囊,道:“这是三娘特地绣给我的,这图样看着好看,针法却是复杂着呢,是她娘从小就教给她的。”
心中那最后那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熄灭,顾诚因弯了唇角,他的三娘果真是心思细腻,竟险些又被她骗了。
那荷包被他一直攥在掌中,直到回了顾府,他才将手松开,他立在百花园中,看着湖中的望烟楼,那亮光闪烁的屋中,她一定分外焦急。
顾诚因想了许多种方法,可以让她日后更加乖顺,不敢再生出离开的念头。
可到最后,他却垂眸将荷包重新系回了腰间……
妆台前的林温温,等了许久也未见顾诚因开口,她心神不宁地抬眼又去打量他神色。
镜中的顾诚因,缓缓勾起唇角,神情异常平静,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眸中似有某种情绪在不断翻涌,看得林温温后背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开口试探,“子回,你、你可见到我爹娘了?”
“没有。”顾诚因淡淡收回视线,垂眸又摸了发油在她掌中,似要将她整个手掌都沾上发油。
林温温瞬间双眸瞪大,“怎么可能?你……”
意识到情绪有些失控,林温温赶忙闭嘴,缓缓吸了口气,将声音压低,“我的意思是,二姊成婚这样重要的事,我爹娘怎么会不出现呢?”
顾诚因淡道:“我未曾去林府,也未随宁轩去迎亲,只在宁府随了贺礼,待喜宴散去,便回来了。”
盛安这边,女娘这边的长辈,在成婚当日是不会去男方家中的。
林温温不知顾诚因会骗她,且觉得他所说,也符合他平日的做法,顿时便垮了下来,鼻根也涌上一股酸意,让她一开口声音都在发囔,“好歹林府养你这么多年,我二姊唤你一声表兄,你怎么能、怎么能不去……”
顾诚因动作顿住,抬眼朝镜中看去,林温温又是一惊,赶紧闭嘴,只心口处还在不断起伏,明显在强忍情绪。
“三娘在怪我?”顾诚因声音似是更加冷淡。
林温温深深吸气,“不是……我是觉得,于情于理该去的,既然没去,便算了……”
嘴上这样说,可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尾,鼻尖也逐渐染了绯色。
顾诚因不再说话,拉着她沾满发油的手,让她将胳膊缓缓背到身后,问她,“三娘对今日的喜宴,不好奇么?”
林温温此刻难过得不行,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想出的办法,她敢笃定,若爹爹或娘亲看到这荷包,一定能认出是她绣的,可是,这个顾诚因却根本没有去林府,连爹娘的面都没见到!
林温温恨不能闷头大哭一场,可又不得不继续与顾诚因虚与委蛇,她用力咬了一下唇瓣,低声道:“不好奇。”
说完便立即闭嘴,生怕再多说出一个字,便会掉眼泪。
顾诚因慢慢朝她身后走了一步,将她散在身后的发丝一缕一缕挑到她身前,“我记得三娘不是最喜欢听趣闻了么,怎么今日没有兴趣?”
林温温实在不想应付了,合眼道:“随便吧。”
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她根本没心思去听了。
顾诚因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关心他,怕他受寒,可后一刻得知自己计划落空,便连看也不想再看他。
顾诚因将她沾满发油的手,紧紧包在掌中,随后撩开衣摆,“宁轩今日一席红衣,花红簪帽,那温文尔雅的模样,犹如谪仙下凡,迷倒了不少女娘……嗯……”光滑与温软相触的瞬间,他不禁轻颤吸气。
林温温登时愣住,抬眼便朝镜中看去。
镜中的顾诚因,此刻下巴微微扬起,让那棱角极为分明的下颌线显得更加俊美,带着几分勾人心魄的魅惑。
而那原本阴沉晦暗的眸光,不知可否是因为镜子的缘故,竟变得柔和起来。
他凤眸微眯,也回望着她,声音低哑道:“那日便是它硌到了你。”
林温温脸颊似如火烧,一直烧到耳根,连手指似都有了一股难忍的灼热,她想要松开,却被顾诚因的大掌包得更紧。
“有些郎君闹着要戏妇,宁轩却根本不舍得让旁人凑上前去,他一直护着你二姊……嘶——”他低吟一声,又接着道,“他的那首却扇诗,念得倒是极好,在场众人无不称赞……”
听到这里,林温温那原本就要忍不住的眼泪,终是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三娘,为何难过,是因为宁轩吗?”顾诚因嗓音愈发沉哑,呼吸也变得粗重,而那双似有些迷离的双眸,却是闪过一道寒光,“你不是已经答应了,要和我在一起么?”他的动作也全然停下。
林温温吸了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哽咽着道:“不是因为宁轩,是、是……是因为我想爹爹和娘亲了……他们可是我的家人啊……”
话音落下,林温温也不等顾诚因开始,直接学着方才他的样子动了起来,带着讨好与温哄。
光滑水润又滴了花露的发油,让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股奇异的香腥。
“三娘,日后我便是你的家人……”
“你只有我……也只能有我……”
顾诚因双眼微阖,轻颤着低喃。
“而我,也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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