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事业衰退不少了吗?过了十五年,你的好运已到此为止,这也是你急着想找那女人的原因吧?更何况,就跟你说的一样,十五年不知可以开创多少事业,一定比你能给我的还多。」
「听我说……」
「再等二十秒吧,」林秘书笑得像头黄鼠狼,瞇起眼,指着手錶解释:「这手錶十分精准,还是好几年前你买给我的。」
古照轩面如縞灰,说不出话。看到这一幕,我有种残酷的快感,带着绝望从高峰落下,这般死去就是最适合他的死法。没办法亲手凌虐他虽然有些遗憾,但这样的结局我也勉强可以接受。
噗通。噗通。黑濛濛枪口对准古照轩。晃动了一阵才对到正确位置,大概是受到左手伤势的影响。
我觉得自己彷彿听到了秒针行走的细响。
答。答。答。
答……
手指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我奋不顾身地往前衝去,视野急速缩小,眼里只剩下林秘书一人。眼前火花迸发、枪管向上震了一下、烟硝缓缓飘出,他见着我,却一点也不惊讶,露出等待已久的狞笑,上膛,枪口立刻转向我。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扑了上去,感到肩膀似是被火灼了一下,一把刀刺落,却只刺在地板上。
林秘书毫发无伤,一隻脚伸出,将短刀踢远,接着踩在我的头上。我狠狠瞪着他,剧痛一下,才发现下唇已被完全咬破,手也抬不起来。
古照轩另一条腿也中了枪,倒在地上不停哀号。
「我就知道你会趁机衝上来,其实时间根本还没到。」他咧嘴,枪口指了指左后方,上头嵌着一面小镜子。「本来是想饶你一命,用咒消去记忆后,再让你跟在身边当我的左右手,但你都自己送上门了……就跟古照轩一起上路吧。」
「就算死了,我也会化为厉鬼。」
我强迫自己张大眼,将眼前这人的形象刻在眼里。
「你忘了吗?我能以咒驱使煞鬼啊……你变成鬼也好,消去记忆后,一样可以供我差遣。」说到这里,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那煞鬼究竟跑哪去了,一点感应也无,难不成有人破坏了封印?算了,反正那几层封印都跟它的灵根系在一起,就像花托一样,解除后它也会烟消云散,成不了什么气候。」
嘴里满是血味。我的目光似爪一样攫住他。「就算你施了消除记忆的咒语,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忘记的。」
林秘书泛起残酷的笑,目光狂热,冰冷的枪口顶在我的额上。
我不愿看他摆出那副胜利者的姿态,闭上眼,脑中浮现眉的身形。
眉,对不起……我没办法帮你报仇……
倏地,脚步声落,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杨!」我睁开眼,一个女子挡在我面前,双手握住那把短刀,由下往上向林秘书挥舞。一切发生得太快,又太慢,我眼睁睁看着刀锋破空划出一弯俐落的银色轨跡,寒气逼人──林秘书本是来得及击发子弹的,但他看见对方的长相时,稍微犹豫了一下,右颊因而多了另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和左颊上的旧疤相互映照。我的眼前闪过一个年轻女子奋力拿着破碎木板,朝他脸砸去的类似情景。
滴。答。滴。答。血沫一滴滴沿着刀锋滑落,濡湿了捆住手腕的绳索,那双白皙的手里持着短刃。成萱神情紧张,直盯着对面的林秘书。
──放开眉!
记忆中,少女曾这般说,然后恼怒的他反击,她昏了过去。
林秘书狼狈地退后几步,持枪的右手摀在脸上,鲜血不断潺潺流出,滴成一滩可怕的血池,止都止不住。他看了一下染红的掌心,神情先是不可置信,而后转为愤恨,朝她大吼:「又是你!又是你这个女人!」
他的右手因愤怒而颤抖着,枪口抬起,又放下,如是重复几次。他看了好几次手錶,脸色焦急,脚抖着。我终于会意过来。看来施咒的时间还没到,儘管再怎么生气,他终究是捨不得那三十年的运气。
他唯一不用顾虑的人就是我,然而成萱却挡在我面前,令他投鼠忌器。
成萱拉着我缓步向后。
林秘书又急又气,终究开不出那一枪,想扑上来,又顾忌成萱手上的武器。
「让我杀了他!」我狠狠地说,想夺过她手上的刀。
「……杨,我不能让你这样做。」成萱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低声道:「我刚刚遇到逃难中的船员,他们说黑色曼陀罗号的动力已完全出问题,上层甲板莫名燃起熊熊大火,防火门却放不下来,情势十分危急,连船长都决定弃船了,我们得快逃离这里。」我怒吼「不」,她又补了一句:「眉也会这样希望的。」
眉……
那句话彷彿充满魔力,我不由放松了抵抗的力道,跟着退到门边。
林秘书似是想通了,又或者是时间到了,他将手枪上膛,想衝上来,我们下意识地快步退居门后,却发现他没追来。紧接着,只听见他惊恐的叫声:「古照轩,你在做什么!」「既然我死定了,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好过,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这里全是危险的仪器,一下便起火了!」「古、照、轩!」
最后一次大喊声后,门被成萱死命关上,在完全掩上前,我们瞧见火舌从缝里窜出,迅速地席捲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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