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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个假日我还是和阿姨一起回高雄了。
礼拜五的傍晚八点多,我回到了既熟悉又带点陌生的家。因为时间已不早,我便不再出门,和爸妈以及阿姨待在客厅,一边翻转着电视频道,一边交谈甚欢。
随着深夜的接近,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色恍若更为深沉。
我坐在沙发上、爸和妈两人的中间,妈捏着我的手心,我则紧紧靠着她。专注地听着他们和阿姨互道着彼此年轻时的风光伟业,谈到几个段落时不自觉地会心一笑,有时候还会四个人一起大笑出声。
我让自己沉浸在家的温暖中,暂时忘却掉一切。
家是最好的避风港,我极为赞同这一句话。
当在路途上遇到浓雾縈绕的分歧口时,驻足茫然、感觉自己再也走不过去时,烦忧缠身、快把自己逼入绝境时,除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之外,还有家。
待到客厅墙上的时鐘将要指向十二点整时,千斤重的眼皮已经快要闔上了,儘管爸妈他们仍兴致勃勃、谈话内容有多吸引我,我还是无法成功撑开眼睛。
最后是妈妈推着我,要我早点回房间睡觉,经过他们的三催四请,我才终于肯善罢甘休,道完晚安后乖乖地上楼,鑽进被窝的怀抱。
隔天清晨,我早早便已起床了,换上了休间的短袖白色上衣,再简便地搭一条牛仔裤,我离开了家门,沿着街道漫步。
早晨的天气微凉,天空泛着一片鱼肚白,却有几分阴暗,云隙间透着微微的熹光,我深吸一口气,明显地感觉到这里与东部的新鲜空气有所差异。
往前行进的步伐未曾停下,循着印象中的情景弯过了一个又一个街角,目光瀏览着四周的街景,几乎与两年前无太大的差异,只不过有几家我没有见过的商店新开张,而也有几家我所知悉的商家已不在了。
每一个踏地的步伐是如此的真实,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刻的属实性。
我回来了,真的回到这里了。
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当时也是在一股油然升起的莫名衝动催化之下,衝下楼梯告诉阿姨自己想要和她一起回高雄。
那时的我,才刚掛上柯子晴的电话不久,脑子一片昏沉之际又同时想起了很多事情,悵然失落、罪恶感以及难过抑鬱的情绪相互交织杂陈,基于想要弥补些什么的心情,才会鲁莽地下了这个决定。
但、真的回来之后,突然又不晓得自己可以做什么了。
要我主动去找他们几个人,对我而言其实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他们早已适应了没有我的生活,也重组了他们的圈圈--少掉了我,多了个柯子晴。
我怎么能够突然说来就来,介入并打乱他们现今已经习惯的平衡模式,然后一天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这里,回到台东继续我的生活呢?
我做不到。就算我能做到,我也不该这么自私。
不小心又涌起了一丝酸楚,我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深深吐一口气,想要藉以淡化稀释梗在胸中的那一股闷痛又紧扼的感触。
待我再次张开眼睛,准备继续向前踏出步伐时,抬起眸望向了前方的路,接着就停住了动作、停住了呼吸。
眼前的人也停下双脚,望进我的眼底,熟悉的轮廓与当初大致相同,只不过散发出的气质与先前相比增添了几分成熟。那人满容错愕,与我一同愣住。
我曾经预想过,这一趟回来可能在路上与某些熟人不期而遇,但我从没有想过,第一个遇见的人,竟然会是她。
宋祤婕。
我们来到了这附近一条尚冷冷清清的商店街,走进了其中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店,推开了玻璃门,空调的凉风与混杂着各种咖啡豆的香气一同扑鼻迎来。
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我坐下,而她坐在我的对面。
或许是我们真的都成长许多了,我原以为自己很讨厌她,此刻心中却不存半点反感,而她也不再像我记忆中的那样,眼神嘲弄、言语刻薄,反倒是平静沉稳的神色,几乎佔据了她的所有的表情。
服务生端上了两杯热饮以及两份附送的小甜点,宋祤婕拿起她的热可可轻啜一口,放下了杯子后,才首当打破沉默:「你在新的环境怎么样?现在过得好吗?」
她问得自然而然,就像是两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在相互寒暄。
「还可以。」
奇怪的是,我不感到反感,也没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便直接回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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