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不说此些,结识多年,你我纵使从不问去来,从不相逼任何,可你身子这般大事……倒你看得开,三年间竟是未曾同我言过隻字片语。」
凝眸瞥他,司徒临嗓音浅淡,逆着天色日暉,月桓便仅能瞧得她碧眸轻瞇,脣角微勾,「也罢。这三年,你我似是相识彼此,虽以心相待,然到底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呵,这般想来,也莫怪人言一事连一事,万事相伏倚,此话是真不假。若非这些纷纷繁繁所致,当年我便没能遇见他,而后更没能遇见你,我又如何能是今日的样貌……」
迎上月桓似海目光,相视半晌,尔后如已然定夺何事,玄墨身影美目携上柔色,忽便叹息如兰,「我曾有个同我相许此世执手,许诺一生偕老的男子,昔澈。」
「当年我同他相识相爱于风都,却也相离相别于那处。」
话语轻缓,如是呢喃,如是自语。
「靖安离观锦真就一江之隔、一水之遥,我们常漫行于桃锦渡畔的花林下,常神往于桃锦渡央的一叶扁舟上……他喜爱那十里桃林,我便日日陪他坐看千绿万树红;他喜爱那浩汤江水,我便月月陪他晚泊轻舟看潮生……我习棋是因他爱对弈,我执意留在观锦,亦不过因他爱那儿的一切至深……」
「可月桓,你知道么?沙场,终究无情。」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鐘声,薄福荐倾城。
言至此,她淡然而笑,「而人命,也终究轻如尘。」
无那僝僽犹若万石击水,瞬刻间教司徒临心底勾起万丈波澜,可不过须臾时光,慵然闔眸之瞬,佇于月桓面前的女子便霎时回復素来那般水波不兴,是玄袍英姿,是浅笑无痕,如方才所言之一切皆无关哀乐喜怒,无关别离死生,更无关她司徒临,亦无关他月桓。
便是于那澈透若水的凤眸底处,月桓也未能捕捉到任何晶光莹澈,没能见着她一丝脆弱,任何惶措。清寂如许,如许清寂。
「我同你道这些,也不过是盼你知道,我认识的,从来都是月桓这么一个人。什么皋兰月氏、什么潮州史的次子,你若不愿说,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了?」道出当时曾同般讲予殷采嫣听的字句,一时间司徒临眼波转处,尽纳清光,「然如若你真不喜爱这般隔纱重帘,不愿你我之间似斗角鉤心,你且开口,我定无事相瞒。」
「只不过,我原先以为……」螓首轻摇,红脣勾,司徒临轻睨于他,淡道:「于你而言,我究竟是谁、又能是谁,你向来是比谁都清楚的……不是么?」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风酒一樽。
眉峰半挑,见着这般的阿临,復仔细咀嚼她方才所言,半晌过后,皓月身影却是失笑,只想时至今日,他才终是推敲明瞭了所有。
是这般一个女子,这般一个女子啊……
自初始不知缘何忽起的语剑话刀、寒枪炽羽,至而后的淡笑若水,不胜风流,闻着女子如歌字句,月桓只觉这般的阿临,当真已是睽违多时,甚久未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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