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为公主该做的职责后,月傍才想起来弓被忘在秋蒲殿上。可是从她现在所在的寝帐区要到秋蒲殿,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已经被一整天礼仪束缚得不成人形的月傍,想偷懒的心情突然从心底现。
虽然从父王将弓交给她之后,她从没有遇见过「弓自己回到身边」的例子,不过就算那不过是不切实际的传闻好了,收拾宴席的宫人见到了,也会送回给她吧?要不,让人偷去了也好,省得她得时时刻刻带着那把弓跑。
现在最重要的是父王。
月傍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帐,反而在问过一旁的宫人后,朝王帐直奔而去。一向很注重礼仪的父王,竟然会放着她和荆榛去接待初来乍到的犬戎质子,怎么说都不合理。一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不捨弃他的原则的大事了。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月傍终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王帐前,无名难得地被支开守在帐外,朝她点了点头后,微掀开帐帘让她独自进到王帐中。只见父王面容憔悴地摊坐在书案前的地板上,月傍轻轻移动着步伐靠近。
「父王?」
她唤了声,父王没有回应,只是用手指了指一旁的地上,这时月傍才发现地上有一纸捏皱了的信笺。她走近后拾了起来,上头写着「以浪换星」四个字,神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只能安慰他道:
「沧浪叔叔一向对临儿很好,不会有事的。」
「哼,你说的是哪一个沧浪呢?连我自己都分不清了,你分得清吗?临儿又分得清吗?唉,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王位吗?青丘吗?我不过是想护你俩周全罢了,没想到却还是走到这般田地。」
言下之意,父王所说的沧浪,果真跟自己所想的一样,有两个吗?
她曾经听说过的,王族中不能存在双生子,必须将其中一个当成另一个的影子养大,两个人共一个名字。那么,那个给就紫双玉环的沧浪,是哪一个呢?
「父王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只能答应他的要求了。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得派护卫队前往才行。」
「护卫队?几个人?」
「当然是愈多愈好啊!」
月傍急道:「那可不行啊!交换人质是建立在完全的信任上的,如果父王带这么多人,他们万一狗急跳墙,对星临反而不利……」
「那你说,他们为了这事隐瞒我这么多年,我还能对他们產生信任感吗?要是有像万里那样的人,或许我只要派一个就够了。」
因为月傍的沉默,而让青丘王更是将心中最真实的念头化为字句呈现出来,真得到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以为他还在怪万里的,但他现在发现,指责的背后,往往是因为有更多更远的期待。
察觉到青丘王的在心中的迟疑,月傍柔声呢喃问道:
「父王还没有去黑牢看过万里吗?」
青丘王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沉默不语。上回去找颓波时,没有顺道去看他,不是不担心他,只是他怕只要一见到他,又会心软,又会想起这么多年来与他共同建立的点点滴滴,竟成了对比反叛的讽刺。
不过这回,他躲不了了。
青丘王支开左右,只让无名默默地跟在身后,手中拿了把火炬,依照着狱官鉅细靡遗地口述万里所在的位置,才再度进到黑牢中,几乎是摸着黑的,来到了万里所在的牢房中。
「你……还好吗?」
「很好。」
和他身上服过刑的伤痕相比,他的声音反差似的清晰而有力。青丘王不悦地皱深了眉头,他可不记得让人用刑啊!
「你可别嘴硬,我有重要的事要你去办呢!」
「承蒙陛下厚爱,万里已经没有资格。」
「怎么?连你徒儿也不想救吗?」
原本低着头的他猛然将头抬起,冷酷的音调里掺入了一丝焦急。
「她怎么了?」
看他对星临是一心一意的态度,他这个一手拉拔他长大的养父,心里不知该吃醋还是该欣慰。微微一叹道:
「她被软禁在沧浪王府中了。沧浪……应该说是沧浪的影子,要我用沧浪来换临儿。」
万里敛目道:「那就换啊!还犹豫什么?」
青丘王激动道:「换?谁知道他有没有诈!虽然我已经将要派去的护卫队从两百减至二十了,但若没有加上你,我还是不放心。」
「……如果要我去的话,那二十名护卫也省了吧!」
「你有那个能力独自救出临儿我知道,但为以防万一,还是……」
「不是能力的问题,是信任的问题。」
万里和月傍的话,几乎如出一辙,但却让人更加深刻。
「试想,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受困于沧浪王府中?虽然以她的身手,还不能说无敌,但要她从沧浪王府中逃出来,应该也是绰绰有馀。」
这话由星临的师父口中说出来的,更是加深了可信度。
「这样看来,公主恐怕是不想陛下与沧浪起正面衝突,才自愿被软禁的。所以,陛下如果派太多人去救她,她说不定反而不愿出来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青丘听了这席话,哑口无言。果然关心则乱吧!要不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好吧!若你能亲自出马,我可以不另外派护卫队。」
「万里替公主多谢陛下。」
「来人,放开他。」
无名在远方听到了青丘王的命令,立刻拎着钥匙小跑步地赶过来。
「不用了,时间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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