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民变不是偶然发生的。
活了两辈子的人,李钦载当然不可能那么天真。
首先江南各地愈传愈烈的谣言就很不正常,背后肯定有人在故意散播,制造民间恐慌。
其次,一场大规模的民变,也不是某个人站在高处一挥手臂,百姓便会欣然景从,若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藏在人群里煽风点火,民变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放眼整个江南,能做出这件事的人不多,恰好,眼前几位望族家主正好有这个能力。
部曲禀报过后,在座几位家主勃然色变,表情顿时变得惶恐起来。
根本不用审问,李钦载拿眼一扫,便能看出谁参与其中。
当初百骑司禀报,六位家主齐聚于吴郡顾氏祖宅,不知在密室中商议什么,想必商议的就是这件事了。
笑吟吟地环视众人,李钦载悠悠地道:“激起江南民变,把锅扣到我这个钦差头上,说是被我这个钦差逼的,消息传到长安,满朝文武参劾,天子不得不把我召回长安问罪……”
“啧,好狠的心呐!我明明给各位带来了利益,为何还要害我?诸位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李钦载黯然叹息。
一席话更令家主们惶恐不安,大家的脸色都很不正常,除了陆松溪。
陆松溪左右环视一圈,立马起身道:“李郡公,此事与我吴郡陆氏毫无关系,陆某以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陆氏上下绝无不肖子弟参与密谋此事,否则人神共戮之!”
李钦载微笑颔首。
情报其实早已掌握,当初在顾氏祖宅参与密谋的人,确实没有陆氏。
陆松溪刚说完,其余的家主仿佛获得了灵感,于是急忙起身辩解。
“我会稽虞氏只是听说过此事,尚无明证,故而未禀报李郡公。”
“我吴郡张氏也只是听说,未曾参与,李郡公明鉴!”
“我会稽孔氏也只是听说……”
“俺也一样!”
在座的人纷纷自辩,唯独顾成章脸色愈见苍白,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大家明明在一起商量的阴谋,现在一转身就把自己摘干净了?
果然,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节操比恩客和娼妓的爱情还脆弱。
李钦载哈哈一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我只是开个小玩笑,我相信此事是个误会,冤有头债有主,此事我只究首恶,不会株连。”
众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脸上还带了几许心虚。
密谋呢,他们确实参与了,但也只是密谋,事实上他们除了密谋,基本没干别的了,散播谣言,激起民变这些事情都是顾成章做的。
说自己与此事无关,大约也算是实话……吧?
李钦载不动声色,脸上的表情一直保持友善亲切。
民变若是真要追究到底,在座的人除了陆松溪,一个都跑不掉。
可李钦载虽是钦差,却也没牛逼到把江南望族全干掉,真这么干的话,莫说他这个钦差,就连李治的位置怕是都坐不稳当了。
天下世家唇亡齿寒,是不会容许朝廷对江南望族赶尽杀绝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