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只是心中有些复杂。
她本能地感觉,赵媛芸自己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可是证据放在眼前,她不肯说,别人也没有办法。
只是,虽然之前赵媛芸总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炫耀,趾高气扬地显摆,但也没有多大的坏心思,充其量只是姊妹之间微小的不甘和嫉妒罢了。
而现在,顺宁帝把她驱出宫,往后再见,她们的身份便已成云泥之别,连一句姐妹也再道不出了。
顺宁帝素来对子女们淡淡,就算是康乐,也是每年生辰宴上那短暂的亲近爱护,其他时间,皆是不见的。
他此举是爱护康乐,对所有伤害她的人不假手软,但也会让同为子女的她们,感到些许心惊……
韩江似乎是透过她的神色看到了她的不安,顿了一下,轻声道:“不用怕。”
康乐抬起眼,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信任地点了点头:“嗯。”
那厢,云贵妃看到康乐面上清浅的笑和发鬓上美丽的栀子花,愣了一下,把目光缓缓移到韩江身上。
生辰宴那天,韩江看着康乐的目光还是稳重包容的,今日再见已有所不同,那里面的温度几乎都要透出来,似一泓暖软的春水。
哪里还有朝堂上只听煞名就让人退避三舍的权臣模样。
她伸手轻轻召来从碧,温声问:“韩大人和绵绵……?”
从碧也跟着往那里看了一眼,忆起来时,那一双牵在一起的手,低头轻声道:“公主前两日就说要表明心意。”
现在看来,应当是已经说过了,且看韩江模样,似乎也不是要拒绝的样子。
云贵妃摁了摁额头,神色为难。
之前康乐一幅小女儿姿态,指着韩江画像,娇憨说他好看,最喜欢他。
云贵妃想着:她生在深宫,便是喜欢一个人,也是笨拙的。韩江那样冷心冷清的,天底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娇媚的、灵动的、解语花似的……十数年也没见他多看谁一眼。
康乐那样琉璃似的感情,美丽又脆弱,遇上冰山似的韩江,碰了壁,许是没多久就会回心转意了。
却没想到,却真能让韩江动了心,让他百炼钢也化为了绕骨柔。
只是……
云贵妃请韩江借一步说话,客客气气问道:“韩大人稍后可还要去议事殿?”
韩江素来在顺宁帝面前也是眉眼冷淡的,此时却在一个深宫妇人前温和了态度,淡声道:“今日不去。”
云贵妃只当他有别的要事处理,便客气一句:“那劳烦韩大人陪绵绵来,岂不是耽误韩大人行程了。”
韩江目光瞥向一侧,嘴角噙着笑意,说:“不耽误。”
云贵妃顺着他视线看去,便望见赵楚韫和康乐正说着话,不知讲了什么,康乐抬手轻抚发鬓上的栀子花,展颜笑得明媚灿烂。
韩江从容开口:“今日不去议事殿,本就是为陪康乐公主。”
云贵妃只觉得心口一跳。
她斟酌再三,还是犹豫着开口了:“敢问韩大人,对绵绵是……”
她不敢问,韩江却说得坦然:“正是云贵妃所想的那样。”
云贵妃正了神色,语气郑重道:“既如此,韩大人年长绵绵七岁,又宦海沉浮多年,凡事心中皆知利弊较量。韩大人既然肯在我面前坦诚心意,想必对绵绵也是真心爱护的。”
“既如此,有一件事情我便不得不告知韩大人了。”
韩江抬手,温文尔雅示意:“洗耳恭听。”
“绵绵自幼身体不好的事情天下皆知,而众人也知道,是慈宁山上的遏苦大师为她点灯祈福后,她的身体才慢慢好起来,恢复成现今模样的。”
韩江心中已模糊知道她想说什么,安静听着。
“之前我们为绵绵挑选夫君,外人看来,只当是康乐公主到了年岁,该议亲了。实则——遏苦大师下山前,特意嘱咐,绵绵需得在十六生辰前成亲,由她的夫君一步一叩首行至慈宁山殿前,亲手为她再点一盏长明灯,才能长久。”
她垂眸,说得认真仔细:“当初给康乐挑选画像,都是特意合过生辰八字的,宁家的宁思明是极合适的,楚家楚靖远也很好,苏家……苏鸿也可……”
云贵妃眉眼恬静地看着韩江,轻声问:“听闻,韩大人是不信神佛的?”
韩江点头,神色淡然:“不信。”
“韩大人不信便罢,但我们这些亲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是一丁点的可能,我们也不想绵绵受到丝毫的伤害。”
“韩大人……”她看着康乐如花似的笑靥,一时有些不忍说出后面的话。
“无妨。”韩江的声音有些沉,他看向康乐的目光也厚重深邃,像是一道不见天日的漩涡,一旦坠入其中,便再无逃脱的生天。
他轻声似耳语道:“若真到那一日,我虽不会放手,但也不会放弃。”
“总归有办法的。”
云贵妃还想问是何办法,韩江却已转身,恢复了平素的冷淡平静,只是在撞到康乐目光的霎那,柔了眉眼。
他对着康乐伸手,说:“过来。”
云贵妃、赵楚韫还有赵霄一同望过来,康乐犹豫了下,有些羞涩,耳朵粉粉的,伸手过去,问他:“做什么?”
韩江捏住她的指尖,牵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他如此明晃晃,这般张扬毫不掩饰,赵楚韫皱眉看着他:“你今日不去议事殿,要带绵绵去何处?”
康乐也抬头,好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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