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的巅峰作,是上条时间线里与林望的废矿坑一战。
现在回想起来,任重都觉得那时的自己简直天神附体,宛如神明。
再叫他重推一次,他都没信心能做得那般完美。
后面不管是临时决策暗算林望,还是在股市中埋葬杨炳忠,只不过场面上看起来更劲爆,达成的目的层次更高,但真要论对智力的消耗,的确是不如废矿坑一战。
可惜,那般神迹已经被埋葬在上一条时间线的尘埃里,都不能拿来作为吹牛逼的资本。
“行吧,我懂了。我只想确定一件事,任重你是真的想让星火镇的荒人活下去,对吧?”
任重眨眨眼,右手食指轻飘飘搭在左手腕表上,然后点头,“是的。每个小镇荒人都是上好的廉价劳动力嘛。外面荒人部落里的人虽然也廉价,但却比较桀骜,知识底子太差,干活不好用。”
马达福一愣,本想说你这人怎的前后不一致,但目光却悄然飘过任重的腕表,隐约懂了。
他突然意识到,任重又在谋划个更大的家伙。任重的目光其实已经飘过了星火镇,落到了更远的地方。
这让他既有些恐惧,却又莫名有些激动。
种种复杂的心绪交织之下,马达福点了点头,也是话里有话地说道:“我的无能间接害死那么多人,我的确是想做更多事。”
任重抬手拍了拍马达福的肩膀,“那我们就一起干呗。我知道老马你是个好人。以前发生的事咱们管不了,但却能让类似的事以后别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
“嗯。当然。”
按照源星的人均寿命,此时的马达福已算古稀之龄,但莫名的,在与任重交谈时他竟有种正在被人传道之感。
自己是学生,任重是老师。
他微微捏了捏拳头,昨天因为看见异矿工厂埋人坑而备受打击的心理状态竟不知不觉缓过来许多。
我老了又怎样。
朝闻道,夕可死。
我多活一天,便陪他拼一天,我倒要看看,你这多智近妖的天花板究竟在谋划个什么!
是的,马达福已经读懂了任重的“伪装”。
他知道任重的本质其实没变,与当初怒杀试图凌辱女孩的黄姓壮汉时一样的性子。只是图谋变得更大了,所以他正在悄悄藏起锋芒。
但是,宝剑藏锋终有尽,拔剑必将破天明!
马达福暗想,我真想再活十年。只有时间才能在我眼里洗去你的伪装,叫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但他又不敢选择人体冷冻。
他怕自己一觉醒来,任重又尘归尘土归土了。
那样的世界,除了等死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呢。
终于,任重抵达了燎原县。
燎原县的规模并不如战沙县,总人口仅有七十余万。
县城内的科技感也不如战沙县,但任重对这县城却有十分特殊的感情。
早在他当初第一次从王兆富口中听闻燎原县这名字时,心里便一直想着,总有一天自己要冲破星火镇的囚笼,来燎原县里看看这只有公民可以踏足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模样。
后来他先去到了战沙县,心中执念有所减轻。
但战沙县就像是人生路里突然碰到的预料之外的露水情缘,燎原县才是叫人念念不忘的初恋。
两座县城都有相似的巨大透明罩。
这罩子的功能或许是为了抵御墟兽,也有一定的隔离外部有毒有害气体的效能。
战沙县里的建筑主题为尖锥塔支撑的浮岛,燎原县里倒没那般惊人的高科技含量,只是一座又一座冲天而起的形态各异的高楼大厦。
根据人工智能向导智子提供的指南地图显示,燎原县同样是个花园城市,这些高楼大厦是点缀在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城市花园组成的森林中。
城市里大约90%的面积是植被,仅有10%的面积是高楼。
很显然,两个县城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性。
但相似的是,两地的公民都享受着安居乐业的日子。
马达福介绍道:“马潇凌就读的机甲战士学院就坐落在燎原县中。这县城虽然经济水平一般,但燎原机甲战士学院在源星上却享有盛名。你既然有志于成为机甲战士,将来机会恰当了,可以来这里进修一番,肯定会有收获。你看,那边那几人便是战士学院的学生。再转过一个街角就是学院了,要去看看吗?”
马达福一指不远处,那里正有数名身穿制式装甲的青年男女凌空飞过。
这些人一路飞一路交谈争论,好生热闹。
任重远远看了看,摇头,“不了。”
虽然扮相不同,但这些人身上莘莘学子的气质却让他这刚走出校园便罹患癌症的博士悄然回想起了当年。
这里一片祥和,与近在咫尺但行将毁灭的星火镇形成了强烈反差。
但任重又在这里嗅到了腐烂的气息。
马潇凌正是在这种地方成长,最终才养成了那般明明善良,但却总只能捕捉到皮毛的浅薄认知。
那不怪马潇凌,只怪这环境。
燎原县公民的幸福生活美得不像话。
可悲的是,他们的幸福其实也并没有完全建立在荒人身上。
铬碳镇好歹能给战沙县当个护盾。
星火镇于燎原县却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
在里,荒人仿佛只是根本不该存在的累赘,连被利用的资格都欠奉,只有一点狩猎底层墟兽提供产出的作用,其实也聊胜于无。
一边消灭贫困,一边创造贫困。
源星体系真正图谋的,的确只是脑子。
其他的一切需求,一切被控制的贸易,一切勉强温饱的“福利制度”,都是掩盖真相的伪装。
公民与荒人的人生,几乎是被完全隔离的。
即便是鞠清濛,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她与荒人也不会产生任何真正的交集。
公民与荒人相互间永远只是过客。
公民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考虑荒人的事,那就是当自己也出了问题,成为堕落公民,即将阶层下滑成为荒人时,才会感受到刻骨的恐惧。
任重悄悄点燃了自己的愤怒,面带微笑但却厌恶地扫视着这个城市。
或许某天我真会如马达福所说的那般来这里深造进修,但我永远也不会真正融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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