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前头,带着阿萝往另外一处园子里面走,而后那个叫做萧元礼的太监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萝明显是有些怕他的,往“他”身后藏了藏。
萧元礼躬身朝着“他”道:“殿下,徐家送了礼来,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他”就去了。
“他”对阿萝道:“你先去菊园等我。”
阿萝欢欢喜喜的走了。
“他”和萧元礼就一块出了蜀王府,去了另一处宅子。
宅子离蜀王府里也不远,一刻钟便到了。“他”疾步而行,推开了一樘门,一进屋,便见地上跪着三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们都被绑着,人人都惶恐至极,“他”无视她们,坐了下来,神情冷肃,只问了一句话,“都招了吗?”
萧元礼摇了摇头,“不曾。”
“他”就轻声笑起来,“我听闻最近蜀州的刑罚越发文雅起来。”
萧元礼颔首,“是,殿下,有一种叫做美人灯的,极为雅致。”
听见这三个字,地上跪着的三个女人都开始抖身子。
萧元礼道:“殿下,奴才之前就想到了美人灯,便命人将她们穿上了麻衣在油里泡了一晚上,如今除了头,哪里都是被油浸透了的。”
“如今一晚上过去,昨日里还视死如归的美人,倒是神色变白了,可见文雅之事,确实惹人伤戚。”
“但殿下,蜀州这边向来比外面的刑罚多些花样子,奴才听人说,如今也有将人的脑袋开个小洞,在里面灌上油——”
这话一说,就有一个女子晕了过去。
“他”就指了指那个晕过去的,“先点她吧,让还镇定的两位夫人瞧瞧这雅事。”
萧元礼便颔首,拿来火把,将人拎到了园子里,一把火丢了过去,那个晕过去的女人就烧了起来。
齐观南即便是在做梦,都觉得一股寒意到了骨子里。他甚至忍不住想吐,已然不愿意再继续看下去。
可是梦里的“他”无动于衷,好像看了无数这样残忍的把戏,根本没有任何波澜,只问剩下的两个女人,“徐家把你们送来,便是你们的事情暴露了,既然如此,那就招了吧,何必要拖着呢?”
“他”的脸上又露出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不邪魅,不猖獗,反而温温柔柔,带着一股宽和,“招吧,不然我就没耐心了。”
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出声,却也没有一个敢摇头。
萧元礼便随意提起一个就往外面走,一把火丢了上去,瞬间传来了惨烈的叫声。
齐观南立刻醒了过来。他全身已然汗湿透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甚至觉得身子烧了起来,像极了被烧的模样。
他没忍住,下床拿起茶壶就往自己的身上浇下去,却也没有用,他依旧觉得自己如同火烧。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冷静下来。
下雨了。
他打开窗户,任由窗外的狂风打在脸上,看着外面深夜暮暮,他将手放在胸口上,感受着心脏的跳动,而后责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他可以接受自己死于二十六七岁,也可以接受自己跟一个太监相谋,成为一个杀人埋尸的人。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残暴之人。他可以杀人,但应当坦坦荡荡,即便是那些阴私之事之人,大可一刀抹了他们的脖子,而不是……
而不是将人活活烧死。
那样的刑罚,好似还是司空见惯的,好似在蜀州很是正常,好似在他的手上,还有其他的人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死去。
齐观南坐了一夜。
等到天将明的时候,他开始为自己开脱了。
他想,他如今的性子是皇兄一点一点的教导出来的。皇兄教导他城府要深,却不能成为一个拨弄阴私之人,要宽和己人,要体恤百姓,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将来为将为官,千秋留名。
他也是一直这么去做的。
他辛辛苦苦练武,日日夜夜读书,认认真真的探究这个世道的可解之处,期待着自己有一日成为盖世大英雄,解救苍生。
谁知道十几年之后,他会是如此。
他绝不相信自己本性如此。所以他开始给自己找缘由:在这十几年间,他到底是如何一点一点,变成那样的人?
当日,他就起了高烧。王德贵吓得要死,整个人跪在地上大叫,“快,快,马上去请太医。”
安王府里就有太医。这是皇帝特意给的。
太医姓李,摸了脉象之后就道:“是着凉发热了。”
王德贵一边叫人进宫去跟皇帝报信,一边哭起来:“昨日里下了雨,天凉了一些,怕是王爷开了窗户看雨,沾染了寒气,便就如此冷着了。”
他昨日正好轮值,雨天又睡得沉,根本没有察觉此事。于是出来就将一众小太监发配了,“王爷开窗了你们一个也没有听见吗!”
他一点情分也没有留,全将人弄到了庄子上,而后熬药伺候人,不让其他人插手。
皇帝还没来,王德贵跪在地上拜了又拜,就希望王爷无事,谁知道王爷开始说起了梦呓。
王德贵趴着去听,又听不清,干脆又哭起来。
齐观南却在做梦。
梦里是一片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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