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的人经过一夜休整,体力充沛加鸟不渡天然屏障,真要死守,估计也能撑住一天。可这些人,就要确确实实的死在这了。
如果现在立刻赶往乌州,那最迟明天天亮,他就能将沈元州带过来。到时候即使来不及将鸟不渡的人撤兵回城,起码能让沈元州下令向山里躲避,待胡人过去后再举旗聚集,攻退皆有余地。
鲁文安往远处瞧了些,周遭已经在撤马扎营。唯十来二十个人将他和陈飞河等围的严实,他急不可耐,拎了剑道:“我与袁歧有要事相商。”
陈飞河急急道:“安鱼等我,我与你一道。”
守着的人答话道:“袁将军片刻几回,诸位稍安。”
有霍悭屋子里的死人在前,先无人敢轻举妄动。鲁文安哪还顾得上陈飞河,他亦没想过要带着这蠢狗一道上路。
只上前两步自顾对着那人道:“胡人兵况是我探来的,原以为今日必到宁城,谁知道竟然没来。方才我想起了些许别的事,也许正是那些蠢狗没来的原因,必须立即报与袁歧。你在此搪塞阻拦,延误军机,你几个脑袋够砍。”
说罢不等人答话,剑横在胸前,牵马就要往队伍后头走。守着的人相顾几眼,来时袁歧已经特意交代过安鱼此人,自然提起过他的功劳。是故无人拦着鲁文安,只顺势跟了两人上来。
陈飞河喊着要一道,又被人挡了回去。他不比鲁文安无所顾忌,不敢强求,只能连连跺脚,暗自祈祷若真是自己走不了,安鱼能请得沈元州来也不错。起码沈元州来了,他们不一定会死。但沈元州不来,估计明儿就得去求阎王要个好胎。
推推囔囔到了袁歧面前,不等他皱完眉,鲁文安先冲到前头道:“我得回平城去看看”。
话说完袁歧眉头皱的更深,鲁文安眼珠子往左右一转,示意周遭人太多。袁歧
困着鲁文安等人,还是恐他们为平城旧将,一嗓子喊开了人心有变。
现鲁文安独自前来,又一副神秘急迫的样子,袁歧既嫌恶了一回底下人不会办事,又怕鲁文安耍花招,更恐是真有要事。
听他要说回平城,断定是与胡人脱不了关系。说来讽刺,一群人各怀鬼胎,居然目的是一样的,谁也不希望胡人能踏破宁城。
是故袁歧看了他鲁文安两眼,依着他,毁了挥手将四周屏退。方徊去了别处,这里只有他与鲁文安打过照面。
鲁文安急急上前小声道:“今日胡人没来,怕是占了平城后会前往安城,我得回去看看。我前些日子探得消息,有大批鲜卑人往羯族地头上去。”
袁歧错愕,猛地睁大眼睛,犹疑片刻,一把扯过鲁文安道:“我派两人与你随行,快去快回。”
鲁文安倒被他这一惊一乍搞糊涂,只顺手推开道:“随什么行,你给我找匹好马,我路熟,快得很。”
袁歧不答,转身向前去找马。鲁文安小跑两步跟上,还在想着谎话居然如此好用,他原以为还得跟这蠢狗掰扯半天。
他当然不知,袁歧已从孟行处知道了霍云旸为什么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将拓跋铣阻拦在宁城城外,即使胡人拿到了大批粮草。
那是因为鲜卑无意攻梁,之所以向霍家拿粮草,实际是想剑指羯族。孟行提起这个,无非是想让袁歧安心。意思是没准原子上胡人已经在内斗,只要死守几日鸟不渡,说不定拓跋铣根本到不了平城城下。
袁歧现一听鲁文安说鲜卑人前几日就在往羯族地头上走,猛然记起胡人现在还没来,大抵还真是因为这个。
胡人里头什么模样,说不清楚。那些野蛮人全无章法,今日流血,明日可以是兄弟。假如鲜卑已经控制了羯族,两部联合走安城……这不是最坏的。万一,拓跋铣是在平城扎营,等剩下的胡人势力,集合之后再行攻梁……
鲁文安怕袁歧非要指派两人给自己的,凭白耽误事,急道:“将军将军,探兵这种事,人多反而动静太大,我一人去即可。我祖宗三代都埋在平城,闭着眼睛都能将城里转完,即使有胡人在城里,我去也合适。”
袁歧直走到马厩处,才停了脚步。说是马厩,不过就是山背处一原子。他对鲁文安并无其他看法,且在用兵一事上反而颇为欣赏。思忱片刻,觉得这么大事应该回去报与孟行定夺。反正就十里路,来回也不过半刻功夫。
至于鲁文安,要去便先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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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袍笏
孟行这一定夺,袁歧便再没派人前往平城。他牵回去传话的人一提起,反倒给孟行提了个醒。忙中出了乱子,他竟忘了还有羯人那一头。也许拓跋铣今日没过来,正是由于如此。那就愈加去不得平城,免了打草惊蛇,更添波折。
鲁文安在营帐里领了信烟,郑重其事的向袁歧保证,若平城一切无碍,那他就先燃信烟,再回来报告情况。若是信烟没有燃起,那就是胡人兵马驻扎在平城,让袁歧切勿再派人去。
袁歧应了声,吩咐底下人不得拦着鲁文安。陈飞河等人也只得眼睁睁看着鲁文安往平城方向而去,虽知他绝对是要半道儿逃跑,可此时拆穿,无疑是绝了自己后路。放任安鱼离开,起码还有一线希望。
鲁文安一过鸟不渡,随即转向往乌州方向狂奔。他原不该撒谎阻止袁歧再派人去探,可他怕万一胡人还没进平城,被孟行知道了,那孟行肯定不会止步于鸟不渡,而是要将兵马连夜往平城推。
若能顺利赶到再休息一晚,自然是普天同庆,怕的就是还未进城,胡人已然拔营起程,二者对上,那平城兵马当真是一点胜算也无。还不如留在这,既有时间休息,还有鸟不渡为屏障。且十里之后就是宁城,逃命也逃的快点。
只是这谎话未必有用,假如袁歧非要再派人去,那也没别的招儿,当务之急是他先走,沈元州过来了,一切都好说。
他从未想过放弃平城,可此时平城里面空无一人。
孟行未必就想弃甲丢地,更何况平城确实空无一人。
薛凌饮完水,搂着那盒肉干坐回粮仓前。火石是现成的,油库里羊绒也多。这玩意是西北处绝佳的引火材料,微末一点火星子沾上,就呼啦炸开一大蓬。
油纸紧密卷了再以细线系牢,是鲁文安教的土法子。纸层里不透气,所以烧不起来。但纸张又易燃,余烬经久不息。
因此只要将一端燃透,便成了个简易的火折子,下次要引火,猛吹两大口即可。小些时候她常用这方法带火种,也算是个有趣玩意。
油脂是下午就浇上去的,粮食堆积在一起内层会发热。守粮仓的人除了防耗子,还得按顿翻粮。霍云旸没安排人在这,大抵是因为料定胡人第二日晨间便会来取走,犯不着多此一举。
孰料今日拓跋铣没个动静,不过一日堆积尚无高温,只是这点热度已足够让油脂肆意流淌。薛凌手指整个没入粮堆,拔出来看到指尖亦是油润,知油已经浸的极深。
一把火下去,应该能烧透大半。
她小心翼翼打着了火石,将羊绒覆上去,看着火焰腾空而起,又急的直接将手捂上去。
火太大了。
天还未完全黑尽,昏黄火苗在夕阳余晖融为一体,几步开外大抵就已看不清。可她仍然怕这点东西能穿破城墙,燃进胡人眼里。
她大可现在就将火石打着直接丢进油污里,看着火海席卷过往与明日,然后绝尘而去。只是薛凌捏着火折子坐在那躲了又躲,寻了又寻,才拐进一间屋子里的角落。再次将羊绒引燃,把火苗渡到折子上,又扯了床上布匹将烟雾挥散,才提心吊胆出了门。
靴子落地之前远远比落地之后要可怕许多,拓跋铣迟迟不来,连薛凌都开始怕。她怕沈元州还没到宁城,她怕这一堆火起,拓跋铣立即就能知道城中有异,会立马杀过去。
或者即使沈元州已经到了,多一刻准备总有多一刻的好。她还不能放这把火,她要这座城继续安然无恙,尽可能的拖延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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