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风上绣着金线龙纹,料子殷实厚重,上面残留了几分熟悉的气息。
融冰走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沉璧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那件玄色披风出神。
看出沉璧心情不好,融冰走到沉璧面前蹲下,小声说道:“殿下,姜妈妈派人来传话,说小厨房做了您最爱的牛乳羹,奴婢给您端一碗好不好?”
这几日沉璧胃口很差,人也瘦了些,融冰和姜妈妈看在眼里,都着急得很,每日换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沉璧没说话,漠然地抬起头。
“融冰,明日是初几?”
“明日?”
融冰眨了眨眼睛:“明日是十月初一,怎么了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沉璧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披风,心蓦然沉了下去。
十月初一,十月初一……
原来已经快到了。
她盯着披风上的金线龙纹,心不在焉地说道:“明日,我想吃西街的那家果子,你知道的。”
融冰点头:“好,明日奴婢去给您买,您放心吧。”
看着融冰的笑脸,沉璧却感觉手脚冰凉,如同置身于冰窖一般。
脑海中,只剩下了那句“明日是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就算她想忘记,还是抹不掉那天的记忆。
一闭上眼,她仿佛就能听见宗桓的哭喊声。
“属下是真的没想到,明明宴席前都安排的好好的,怎么就能混进来刺客,埋伏在回府的路上……”
“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确实有个小厮进来,和大都督说了些什么,大都督那会儿正忙,来敬酒的人很多,脱不开身,谁也没想到大都督听完就离开了。”
“您没给大都督传过话?可是门房的人说,那小厮就是您院子里的人,不知道他和大都督说了什么,大都督才急忙出了门,结果……”
“结果,回府路上就遇到了刺客,大都督硬生生当胸受了一剑……”
沉璧猛地睁开眼,入目一片黑暗,耳边的声音顿时消散了。
已经入了夜,屋内漆黑一片,外面隐约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沉璧下意识攥紧手里的被子,心跳如鼓。
不知为什么,平时赶上下雨天,融冰知道沉璧害怕,都会特意给她留一盏灯,但是今日……
“轰隆”一声,眼前瞬间划过一片刺目的白,冷汗顿时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尖叫堵在喉咙里,被子蒙过头顶,沉璧紧紧闭上双眼,眼前却再次浮现了那一日的场景。
她看见主屋里,军里的大夫军医跪了一地,各个如丧考妣,一言不发。
姜妈妈带着丫鬟守在门口,用帕子擦着眼泪,叹息声一声接着一声。
床榻前,宗桓一个膀大腰圆的铁血汉子,却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她也看见了自己。
她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纤细的手指紧紧捏着把手,指尖泛着惨淡的白。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屋内只剩下寂静一片。
“没有把握?各位都是军里的老人,本宫不想说太多重话,本宫要的不是你们尽力,是大都督醒过来!明白吗?!只要大都督一日不醒,你们谁也别想迈出去一步!!”
她气得直发抖,那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大夫们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抬头看她。
话音落下没多久,忽然,床榻上就传来了男人沙哑的声音——
“沉璧……”
她顾不得当下的场景,急忙跑了过去。
床上的人紧紧闭着双眼,沾了血的唇一开一合。
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沉璧紧紧拉着他的手,只能听见男人微弱的声音一字一句响在耳畔。
“快跑……危险……”
他的声音太小,沉璧没听清,只得低下头认真去听:“你说什么……”
“李沉璧!睁眼!!”
“醒醒!李沉璧!!醒一醒!!”
一道白光化过眼前,沉璧瞬间睁开眼睛,一时间气喘吁吁,冷汗已经浸湿了里衫。
视线中依旧一片黑暗,她缓了半天,才感觉到有一双手正紧紧握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到她有些发疼。
“做噩梦了吗?”
这声音低沉又熟悉,沉璧的呼吸几乎瞬间滞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窗外闪过亮如白昼的光,她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鬓角的碎发贴在额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脸色似乎比她还要白上几分,熟悉的黑眸里满是担心和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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