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梅这时候正在医院生孩子,夫家瞒着陈钢过世的消息,陈萃一人操持了陈钢的葬礼,他已经熟悉流程了。莫贤和武徽金都要工作,轮流请假陪陈萃,刚轮两天,陈萃就没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陪。
响器也不能吹,硕大的奠字,这下真如山一般压在陈萃心头。人如潮水散去,屋子里静的什么也不剩。他跪在地上,仰头看陈钢那张黑白照片,忘记是哪一年陈钢出门办事时拍的,四十岁不到吧,远比现在年轻多了。陈萃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了,真不孝,他想自己怎么能这么不孝。
武成晚当时收到陈萃消息时正在忙论文,陈萃说爹没了,武成晚心里一咯噔,不知道怎么回,只能焦头烂额的赶考试和论文。通宵熬了两天,不眠不休的。忙完手头的事才买了张火车票,沾着座儿就困的睁不开眼,一觉睡到家。期间陈萃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全是无关痛痒的话,他一概没回。
他赶到陈萃家时正逢祭奠,他在那颗树下站着,一直到祭奠的人走完。浓荫蔽日,哭丧结束,这期间他在墙外没听到一句陈萃的哭嚎。安静的像是黄昏时分大梦初醒,天地一片混沌。
他在外面站的实在久,最终还是迈过了那道门槛,院子里乱糟糟,花圈纸钱,半个草台班子似的荒诞。
屋里光线不足,他先看到陈钢的遗照,棺材,最后才看见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陈萃。陈萃虚空的掌心落着一根竹篾,身旁滚了瓶空的农药。武成晚冲过去,一把抱起陈萃,开车往医院去。他出奇的冷静,除了额上暴起的青筋和蜿蜒的汗珠,他要把方向盘捏碎了。
土路干燥,荡起一片尘烟,他超速疾行,闯路口红灯的时候什么也没想。不,也可能想了,他想这个灯不应该是红的,就像陈萃此刻不应该口吐白沫,就像如果这一霎路口窜出来一辆大货车,那陈萃只能命不好的和他一起去死。
他把陈萃送到医院,因为是个哑巴,被护士盘问时无以作答,只能从窗口拽过纸和笔,写下这一生最潦草的一行字:
他喝药了,请给他洗胃。
末了最后两个字几乎要认不清他在写什么。
他站在手术室外,感觉到血要爆出血管的压力,他很紧张,很焦躁,很颓唐。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再笔直的站立,他蹲在地上,终于明白陈萃以往做这个举动时那种无力。他不情愿校门口吃饭那次是他跟陈萃见的最后一面,那不完美,陈萃不能,最起码是不要这样从他生活当中黯淡出去。
现在为了防着人喝农药,药都是兑了水的,要么稀释过,导致效果不好。医生把陈萃从鬼门关拉回来,叮嘱家属照顾好病人情绪。
武成晚红着眼睛的样子更像那个需要被照顾情绪的人。
陈萃是晚上醒来的,武成晚寸步不离的守着,见他醒来,给他喂水,一双眼熬红熬干。
“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陈萃小声,干的起皮的嘴唇被武成晚用温水浸着,得不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没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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