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绫罗不爱在他不在的时候往书房去,又要候着, 就叫人在树下放了张石桌纳凉。
临近端午,各家要进出的礼不少,傅绫罗在石桌上摆了笔墨和礼单忙活。
“巴掌大的河蟹来了不少,可惜这会子没有蟹膏。”宁音靠在银杏树上陪着,跟傅绫罗禀报。
“我看还有外院的老媪想求些漏地上的虾米回去,晾干了给家中孩儿解馋。”
南疆多水,临南郡和汝南郡是多水之乡,偏夹在中间的定江郡和边南郡多山,易守难攻,却没有大江大河。
南地人大都不缺河里的吃食,独定江郡和边南郡稍微稀罕点。
傅绫罗也听起了馋意,“河蟹可以拿花雕醉上几日,端午时配了雄黄酒,也是美味。”
“河虾咱也要上一筐,晒干了磨成粉,煲汤极鲜美。”
宁音有心说娘子不必操心,大厨房伺候墨麟阁上心着呢,两个多月足够那些师傅摸准娘子的喜好了。
只话没出口,就叫顶着满头汗进门的乔安给打断了。
乔安听见了她们说话,笑着上前招呼,“傅娘子喜欢河鲜?这东西山里倒是不少,临南郡更多。”
傅绫罗抬起头,阳光透过树叶映在她白皙的面上,点点细碎光芒,遮住了她眸底的惊疑。
谁吃河鲜跑山里去?
她不动声色扬起笑,“倒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见王上喜爱河鲜,厨房做了几次,味道还不错,回头醉蟹做好了送去给乔阿兄,你和乔婶也尝尝看。”
乔安愣了下,都忘了道谢,“王上喜河鲜?”他咋不知道?
傅绫罗和宁音都微笑不语,乔安不知道的事儿,是真不少。
乔安见她俩不说话,下意识明白对方咽回去的礼貌,倒也浑不在意。
想开以后,乔安性子挺好,只笑道:“有你们伺候着也用不上我,我去书房取东西,给王上送过去。”
转身往书房去的时候,乔安才嘴里嘀咕着怪不得。
王上放着自己更熟悉的封地不选,要选临南郡的地方隐居。
他们几个近身伺候的原本都摸不着头脑,感情是为了口吃的啊。
傅绫罗余光看着乔安的背影,手中捏着的笔莫名有些落不下去,心底那根弦渐渐紧绷。
宁音问:“雄黄酒今年还从咱铺子里出吧?王府一直没叫人接管铺子,都还是咱们的人管。”
傅绫罗不动声色嗯了声,面上没露出异样,笑着吩咐:“不只是雄黄酒,我记得最近汝南送过来些新布匹?明阿兄也好久没去看看祝阿孃了,将布匹送到明阿兄那里提醒他一下。”
宁音:“那卫长史和卫手里要送吗?”
傅绫罗摇头,“叫祝阿孃安排吧,贴身的东西,我及笄后再准备,不大合适。”
宁音想着也是,但想起自己藏笸箩下头的荷包,她脸蛋子微微发红低头,没注意到自家娘子攥紧的手指。
端午前一日,卫明才匆匆自边南郡回来,听卫喆提起去给祝阿孃送布匹的事情,目光闪了闪。
他知道,阿棠大概是发现了什么。
他到西院时,傅绫罗正在陪祝阿孃说话。
在门口听着,细细软软跟撒娇似的,“阿孃,王上这些日子忙,可侍寝的事情也不能耽搁了,让廖夫人侍寝如何?”
祝阿孃有些纳闷,“你不是不喜欢菁夫人和廖夫人?阿莹和云熙她们几个也够伺候了。”
“这个廖三娘在闺中时候名声就不赖,叫菁夫人也吃过不少哑巴亏,非要选,也是菁夫人侍寝更恰当些。”
这不赖的名声,可不是琴棋书画满腹文采,说的是心眼子。
祝阿孃怕夜里人心思多,容易出纰漏。
傅绫罗抱着祝阿孃胳膊晃,“她们欺负我,我是阿孃养大的,能吃哑巴亏吗?我现在在前院脚跟已站稳,不怕她算计,仇我肯定要报。”
菁夫人的鲁莽冲动是真是假不好说,毕竟墨麟阁还有个‘易怒’的主君例子摆着呢。
如若菁夫人是扮猪吃老虎,到时其他人都受宠,同从京都来的廖夫人盛宠还‘怀上身子’,菁夫人少不得就要露出真面目。
如若是廖夫人算计的,以菁夫人的冲动性子,嫉妒心性上来,定会想法子讨好祝阿孃和傅绫罗。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良善人,也不稀罕当好人。
只要知道是谁在算计她,她定要让对方尝尝剥皮抽筋,求死不能的滋味儿。
祝阿孃点点傅绫罗额头:“算计她们就算了,左右都是别有用心来咱们府里的,别算计到王上身上去,你这心眼子还差点。”
后宅女娘为何要令祝阿孃和女卫首领都在这里看着?
她们的战场不在厮杀,真起了坏心思,不见血也能叫人家破人亡。
夫人都是封地和京都送来,等着恰当时候杀人不见血,即便都杀了,祝阿孃也不在意。
她怕只怕阿棠这狠厉性子得罪了长舟,长舟那孩子的心肠,祝阿孃养大他一场,到现在都摸不透。
傅绫罗垂眸,乖巧应声,“是,阿棠记住了,定不会惹王上生气的。”
“好听的话就属你会说,别光嘴上甜!”祝阿孃翻个白眼轻哼。
卫明就是这时候挂着笑进来的,祝阿孃拍拍傅绫罗胳膊,叫她先回前头,好跟卫明说说话。
傅绫罗笑着跟卫明打过招呼,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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