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那时纪忱江流着泪的双眼红得跟兔子一样,布满了血丝,他抱她入医帐时,身上也格外滚烫。
虽然纪忱江说了自己只是起了烧,她生产完,到洗三,都没等到纪忱江出现。
不得已,她先给孩子起了小字,叫长悦,她希望这小女娘能一辈子过得快活。
宁音这几日也有些魂不守舍,轻易不往她跟前凑。
纪云熙也总是出去,不知道在安排什么事儿,拳脚功夫好的阿云都被安排出去了。
傅绫罗心里不踏实,哄睡了小悦儿,瞅着纪云熙和宁音都不在屋里的空挡,傅绫罗坐起身,冷着脸叫了阿彩过来。
“王上的伤如何了?”
阿彩愣了下,瞪大眼,“夫人怎么知道……”
傅绫罗心下一紧,紧紧捏住手指,蹙眉打断她的话:“这样的大事你们以为能瞒住我,不过是先前我顾不上,你只管告诉我,王上何时能醒来?”
如今的傅绫罗,威严跟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阿彩又不擅长撒谎,被傅绫罗逼得心下慌乱,低着头就回了话。
“王上背后的伤耽搁了太久,高烧反反复复,常府医说这几日若是不能醒过来只怕是……”
“阿彩!”宁音从外头端着一碗燕窝羹进来,闻言厉声喝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阿彩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女君苍白入纸的面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夫人诓她呢。
她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宁音,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音叹了口气,低低安抚她,“你先出去吧,我跟夫人说。”
傅绫罗眼神有些茫然,心里空得像是被风雪穿透了一般,她向来都是越上火,遇到的事情越大,越能冷静的性子。
可得知纪忱江生死未卜,她怎么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宁音赶紧抱住傅绫罗,“娘子别担心,乔安和常府医日夜不停守着王上呢,王上定不会有事的。”
傅绫罗紧握住宁音的手,心里的惊慌越来越多,她抖着嗓子问:“宁音,我,我没看到喆阿兄……”
宁音鼻尖一酸,努力忍住难过,替傅绫罗擦不知不觉掉下来的泪,“卫喆他也没事,卫长史已经去接他了,他很快就能回来。”
他肯定会回来!
宁音从不肯想其他结果,纪云熙也无声无息让女卫都散出去,替卫明他们抵挡住羽林卫和禁卫军的围追堵截。
傅绫罗稍稍定了下神,因为纪忱江回来松弛下来的脆弱,也强压了回去。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去叫云熙阿姊进来。”
宁音背过身擦了擦眼眶,将纪云熙叫来。
傅绫罗也没多说什么,只简单吩咐——
“王上已经归来,受了重伤,你叫人在百姓们中间传出话去,就说文氏已经彻底掌控了圣人,意图灭掉所有殷氏血脉,想要造反。”
“王上为了纪家清名,还有南地百姓的安危,拼死护卫各封地封王,文氏恼羞成怒,不肯罢休,想要报复南地,才会勾结南疆,意图卖国以求夺得天下。”
纪云熙大吃一惊,“夫人,若这话传出去,那岂不是要人人自危,眼下人心惶惶可不是好时候啊。”
“这是最好的时机。”傅绫罗斩钉截铁。
“王上已经归来,那先前留在百姓和将士们心里的疑惑就必须立刻解决,在他醒来之前,我们还他清白。”
纪忱江不在,为了稳定人心,她只能做出保护姿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有被放弃。
但纪忱江回来了,不管他是醒来还是……总之,也不能叫百姓们太过安逸,得让他们知道,纪忱江付出了多少,他绝不是叛贼。
想要活命,他们就得摆明态度,等到战乱殃及南地,或者让其他封地占了大义,南地就太被动了。
这些本该是纪忱江亲自出面去做的事情,她来替他扫平障碍,也是应当的。
傅绫罗又道:“最重要的是,我们足够坚定,旗帜鲜明,才能让纪家军出兵临南郡和汝南郡,将与文氏‘沆瀣一气’的羽林卫和禁卫军撵出南地。”
如此,卫喆才能平安归来。
“越快越好,喆阿兄和铜甲卫的伤拖不得。”
纪云熙略明白了傅绫罗的打算,这是提前给大家心理准备,南地要反。
与羽林卫和禁卫军正面对上,就是个信号,这天下真的乱了。
她没有卫明那么擅长动心眼子,但办起事儿来她足够利落,立刻出去安排。
很快,外头关于京都已经被后宫把持了朝政,文氏挟天子欲杀光诸侯,不管百姓死活的小道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
百姓们义愤填膺,骂文氏骂到恨不能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鞭尸,有脑子灵活的文人,已开始书写‘清君侧’的檄文。
守在边南郡的纪家军得知王上义举,又知定江王昏迷不醒,比百姓还要激昂。
甚至不用那位四平将军多说,利落分出五千人,兵分两路,朝临南郡和汝南郡去。
傅绫罗暂时顾不上外头的骚乱,等了两日,还不见纪忱江醒,她等不住了。
“宁音,你叫乔安和常府医安排,将王上送到产房里来。”
宁音有些迟疑:“可王上还烧着呢,要是给您和女公子过了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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