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不会。我心里想,大不了煮粥。
事实证明,真有上不了墙的泥巴。我在锅里加了一些米一些水,美其名曰适量,其实就是啥也不知道。米水下锅,我怕火灭了,一顿猛吹烧得倍儿旺,过了大概半个钟头,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焦糊。
我解开锅盖儿,差点被漆黑的米粒崩了一脸。米粒站在锅底,密密麻麻,恶心得像青蛙卵,再过一会儿说不定会炸成爆米花。
我尴尬一怔,猜是火候有点大了。
锅这个状态,不是我能处理的范畴。我拉下面子,一边跑一边打自己的脸,打得震耳欲聋,求朱丘生过来救驾。
结果一开门,我看到朱丘生趴在作业本上,半本小黄纸被他的哈喇子泡得湿哒哒。
我当场理也直了气也壮了,看他这么消极怠工,我可是一点儿负罪感都没了。趴在他耳朵边嚎,我说朱丘生我在给你做饭,你在干嘛?
他“腾”地一下子坐起来了,先学门口大黄狗,鼻子耸了耸,迷糊道,什么味啊?
下一秒,他就飞到厨房了,揭开锅盖儿,被呛得直咳嗽。然后我见证了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变脸,以川剧的速度。
他没来得及骂我,迅速跑到炕间儿,摸了把褥子,猛地把它翻开。
我和黄狗鸡飞狗跳,问他,怎么了?
他脸黑,妈的卢子卯,你把我奶煎熟了!
朱奶奶老当益壮,就是脸有点红,所以我们没有阴差阳错地发明出”奶奶饼“之类的东西。至于锅里的东西,我们孔融让梨,我说,你吃。
他说,你吃。
锅灰在米饭上镀了黑亮的一层,聚的曝光点像不明生物的眼睛。我咽了口口水,像被粘住了嗓子,我说,朱丘生,你连作业都没做,还让我消灭废物。
朱丘生说,你产生的废物,你给我舔干净了。
我说,我好歹做了饭,你做的作业在哪?
朱丘生不服气,说,我就只是没做,你还产生了废物,如果我是零,你就是负。
虽然我很惊讶他知道负数,但我不想和他讨论零不零的问题。我手往他胳膊上一抄,像只攀缘的猴子,黄狗应该也对我的举动目瞪口呆。朱丘生愣了愣,你干什么?
我说,你吃,你命厚。
我后来常想,朱丘生的命是真的厚。要是没有我拖着,他应该能活八百来岁,踢翻长寿宝座上的彭祖。但他遇见了我,我稍稍闹点幺蛾子,他就能短寿十年,他用厚厚的命养着我们两个,直到山川树木,磨成了薄沙一捧和薄纸一层。
他想了想,没搭话。从里屋抱出个披头散发的毛孩子,他说,这个命硬,克父克母,就算是天塌了她也能给它穿个窟窿。
他说这话的时候,捂紧了她的耳朵。所以天煞孤星睁着两汪大眼,懵懵懂懂。
我还算有点良心,说,你以为草生是金刚钻啊?
他说,不是金刚钻也差不多,这丫头肯定遗传了我妈的钢肠铁胃,刀子吞下去都不带一个响儿的,石头当零嘴儿磕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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