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青看了个大概,知道这应该是文物商店收上来的,他们会把一些有价值的配给进出口公司,也就是如今的进出口珠宝公司。
那解放帽见到孟砚青,顿时蹙眉,显然是不太待见。
霍君宜略介绍了,孟砚青知道,那解放帽姓胡,是珠宝公司的一位玉工,虽然是霍君宜的属下,但霍君宜对其很是敬重,是特意从顺义珠宝厂请过来帮忙的。
说话间,霍君宜给孟砚青沏茶,顺便给她介绍了这边的情景。
孟砚青这么看着时,却恰好看到桌上摆着的一件戒指,便多看了一眼。
那翠玉戒指满绿透亮,倒是好看,只是可惜,挖了底。
那胡工感觉到孟砚青的目光,看过来,顿时捕捉到了她眸底的遗憾。
他便不太乐意:“这戒子确实大了,但那是有缘由的,你年轻人懂什么!”
说完,便过去一旁忙活去了。
霍君宜见此,笑着解释道:“这是用的套钻方式,用扳指来改的,一个扳指改成两个戒指。”
其实孟砚青一看便明白那是扳指改的。
要知道清朝时候,国内皇室贵族都喜翡翠,慈禧太后尤其喜欢,所以清朝末年到民国时期,中国的翡翠是大量进口的,北京城更是积累了不计其数的存货,那些翡翠活儿样式总会淘汰,不时兴了,派不上用场,比如清朝的翎管、佛头和扳指。
民国时候没人用那个,所以就得改,旧货新改后,才能卖个好价钱,所以过去珠宝老行当,全都是巧改的行家,慢慢地也改出花样心思来。
孟砚青祖上就是做这个的,她自然懂得其中诀窍。
于是她笑了下,道:“这个其实可惜了,挖了底,也卖不上价了,好好的翠料。”
那胡工听闻,顿时皱眉,起身看她一眼:“不然呢,那总比留着扳指强,这年头谁用扳指!”
孟砚青:“问题是你这戒子卖给谁?你自己愿意戴吗?”
胡工倔道:“好歹是个物件!”
霍君宜听这话,却是有些期待地看着孟砚青,笑道:“孟同志可是有什么法子?”
孟砚青:“办法倒是有一个,我且说来,你们试试就是了。”
胡工顿时皱眉,狐疑地看她。
孟砚青笑道:“有纸笔吗?”
霍君宜听此,便忙拿了纸笔,双手奉上,诚恳地道道:“孟同志,请赐教一二。”
孟砚青便用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很快画出了扳指的立体透视图。
她这么一画之后,那霍君宜顿时流露出惊艳之色。
胡工也拧着眉头看得认真,显然他也看出,孟砚青手底下有些东西。
孟砚青:“这是扳指,接下来看我怎么改。”
说着,她继续下笔,几下之后,便对扳指进行削片,用斜着片的方式把扳指的厚度削薄,如此几笔之后,她用铅笔削出了一个戒指的形状。
胡工皱眉:“可这样只有一个戒指。”
霍君宜却已经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虽然只有一个戒指,但是这个戒指齐全得很,毫无任何问题,这是好戒指,可以拿着卖,至于削下来的斜片,因为是斜着片的,倒是也还算大,可以用来当戒面,也可以当坠料!”
这可不像之前套钻的方式,一个改两个,但两个都不上台面!
胡工听着,眼睛顿时亮了。
他激动地站起来,也不说话,当即拿了一个扳指来就去一旁改造了。
霍君宜看出来胡工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高兴,便笑道:“感谢孟同志赐教良方。”
孟砚青:“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
霍君宜:“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如果孟同志不提这个法子,我们只怕是还在用老办法来改造。”
孟砚青听着,其实越发疑惑,要知道那胡工用的是套钻的方式,那方式并不好,稍微不慎就把配料给毁掉了。
之后孟家的玉工对加工方式进行了改良,抛弃了套钻,用了斜片方式来做,也就是孟砚青刚才说的那个办法。
解放前,这个方法也用了好几年,孟家自己人知道,按说霍家人应该也知道才对,怎么霍君宜竟然全然无知?
她这么疑惑间,便问起来,霍君宜解释道:“我确实不太懂,家族其它人等过去了香港,我父亲留在大陆,早早亡故,是母亲抚养我长大的。”
孟砚青便恍悟,这么长大的霍君宜,或许从他母亲那里学一些入门之道,但是这种细致操作,他母亲估计也是不知道的。
霍君宜叹息:“这些只能慢慢学习长进了,如今对内销售,国内讲究真材实料,但是如果对外,外国人就要看个热闹,喜欢时髦好样式了,过去的一些老货,都得研究怎么改进了。”
孟砚青颔首:“孟同志说得在理,我看报纸,听说国外珠宝设计行业已经如火如荼。”
但是国内还是完全落后,金戒指就是金戒指,翠玉戒指就是翠玉戒指,更讲究材质做工,至于样式,那都是沿用多少年的老样式。
这么说着间,那胡工兴奋地跑过来了,笑道:“看我新改的,这个好!”
他又将削下来的薄片给霍君宜看,霍君宜拿在手中,赞叹不已:“这些完全可以做戒指镶面了!”
孟砚青仔细看了看,赞道:“方法只是动嘴皮子说一下而已,难的其实是怎么削,这就考验玉工的功底了,胡同志这手艺没得说,但凡换一个人,这扳指说不好也就毁了。”
她说得倒是实话,方法很简单,一点就透,但是要想最大程度地利用这扳指,就得靠玉工的细致和手艺,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得了的。
那胡工其实心里对孟砚青感激得很,只是嘴上不好承认罢了,觉得没面子,如今孟砚青这么一说,他好歹有了一个台阶,一时心里自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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