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青便抚了抚他那略有些卷曲的发,之后才说:“当然是谈谈你,谈谈他对你的安排,谈谈你的前途,也谈谈我自己的打算。”
陆亭笈:“可是你又不想见他……”
孟砚青:“不想见也得见,不可能躲一辈子。”
陆亭笈没说什么,点头。
他显然有些逃避,不想面对。
孟砚青:“你说你取钱了?”
陆亭笈点头,将那袋子递给孟砚青:“取了四千多呢,被父亲没收了三千多,他只给我一千块。”
孟砚青接过来那尼龙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一捆钱,不免叹息。
陆亭笈:“怎么了?”
孟砚青看着儿子那略有些无辜的眼睛,还挺澄澈干净的。
她想着刚开始看到这个十四岁儿子的样子,他看上去还挺狠的,但是在陆绪章面前,终究还是个孩子
陆亭笈:“母亲,我又做错什么事了吗?”
孟砚青:“你呀,还是得多向你父亲学几个心眼——”
陆亭笈听这话,蹙眉:“我看他就是老奸巨猾!”
孟砚青拿出其中一张十元大团结,道:“不管他了,随便他,咱们有了这一千块,今晚先吃点好的,我还没吃饭呢,肚子饿了。”
陆亭笈:“嗯,好。”
*
红旗轿车停在一旁,宁助理忧心忡忡地对陆绪章颔首。
陆绪章明白,当即下车。
锃亮讲究的皮鞋轻踩在落叶上,他缓步踏入。
远远看过去,狭窄的巷道树影婆娑,落叶轻盈飘落,陈年的青砖墙旁立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而就在那破旧自行车旁,是自己儿子和一个女人。
从他的角度,只看到那女人的背影,可以大致判断出对方年纪,应该有二十岁左右了。
儿子还很小,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而那个女人看上去要比他大好几岁。
况且儿子手中拿着的那一千块,现在就在那女人手中,那女人拿着那捆钱,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不过却仿佛教育了儿子几句。
距离远,听不清楚,但他好像看到,儿子微低着头,很听话地挨训,还一脸认错的样子,甚至好像——脸都红了。
怒意几乎席卷了他的理智。
他并不是非要反对早恋,他也不是非要管束孩子爱情婚姻的封建家长,但无论怎么样,十四岁都太小了,而十四岁就敢从家里挖了钱,拿着一千块去补贴一个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女人——
陆绪章微吸了口气,低声吩咐宁助理:“都安排好了吗?”
宁助理:“王所长都已经部署好了。”
陆绪章颔首,没再说什么。
一个年满十八岁的女人,从一个十四岁孩子手中拿到一千块的巨款,这足够让他把她直接送进派出所了。
不过当然,他也不想当众去捉住那个女人,更不想真把她逼到绝路。
投鼠忌器,儿子到底年少,既被这个女人哄到这个地步,如果当众撕破脸,或者给儿子一个不堪,只会让原本冰冷的父子关系雪上加霜罢了。
他等着,等一个不伤及儿子体面和感情的时候,把她逮个正着,再私下以罪名来拿捏她,让她远离儿子。
等把这个女人解决了之后,再给儿子安排一些学习任务,或者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过两年也就忘了。
如今他布下罗网,计划周到,耐心等着最佳的时机。
却就在这时,有一片树叶犹如水滴一般轻缓而温和地自树梢脱落。
他不经意地抬眼,看过去。
当那落叶翩翩飘过青砖灰瓦的老墙时,他看到了胡同深处那个女人的面容。
他便瞬间僵在那里。
*
孟砚青正拉着陆亭笈要离开,突然间便见陆亭笈神情异样地看着她身后。
她疑惑,侧首看过去,于是她便看到了陆绪章。
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孟砚青微怔了下。
她曾经飘在半空中阴阳相隔看着陆绪章,也曾经在珠宝大厅兵荒马乱中远远地扫过一眼陆绪章,但是距离这么近,就那么四目相对,还是十年来第一次。
初冬的风寒凉,她在那阳光洒过青砖墙的阴影中,看着陆绪章。
她扯唇,冲他笑了下。
陆绪章看着她笑,神情越发恍惚起来,他嘴唇艰难地动了动,之后僵硬地走上前,一步步走到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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