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梨将手绢递了过去,“你要叫我给你安排后事的话,那不必想?了,我最多叫人给你一卷席子,草草埋了就是。”不过就算这样,也免了她暴尸荒野,叫野狗啃噬的好。
花慧却是仍旧哭,看着周梨递过来的雪白手绢,犹豫了好一阵子才伸手去接了过来,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说:“我对不住你,这些话我晓得再说也没意义了,可我如今将死,
这偌大一个上京城,我只认得你。”
周梨本想?问她到底害了多少人?但见?她这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又?觉得这么?无意义才是。她的罪,若真有十殿阎罗,就叫下?面去审吧。“你若没有什么?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花慧却出声喊住她,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问周梨,“你们?要常常在这上京住么??”
“不知道,看阿初那里朝廷是怎么?打算的?”这话周梨倒是没有敷衍她,毕竟如今白亦初入了仕,要听?命于君王令。
花慧将她给的手绢捏在手里,却是没再去擦脸上的眼泪,只垂着头说道:“你们?若是要在这上京常住,就听?我一句劝,若是以后同长庆伯爵府的大姑娘有来往,千万要对她客气些。”
她这一句话,立马就叫周梨打起精神来,一时?觉得这一趟并不白来。面上却保持着平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家一个闺中?小姐,又?是上京第一才女,再说我如何能同人有交集。”
“我,我是说如果。”花慧细声说着,“反正?你听?我的便是,我虽是做了不少恶事,也背了人命在身上,但我除了拿你几件衣裳,我是真的没有害过你,你要信我的话。”
见?她一脸的着急,周梨说:“我信你。”
周梨真的信她。
可是在花慧看来,周梨完全是因为念着旧情,所以心中?一感动,顿时?便如同倒豆子一般,“阿梨,我和你讲,我这身上的病,原本就是故意要传给王公子的,他是个放荡公子,早前对长庆伯爵府的大姑娘出口不尊重,叫大姑娘不高兴,便许了我大比银钱,叫我去勾引那王公子,把脏病传给他。”
这病不会要女人的命,只会叫女人一辈子痛苦不堪,却会在短时?间里要了男人的性命。
也是如此,如今王家早就乱成了一团,当初案发时?候也顾不上明明是叫他们?家儿子牵连受累的沈窈。
她一边哭一边说,只道那天香阁的幕后东家,是长庆伯爵府的大姑娘,这大姑娘可是不像是外面传言那样是个善茬,手底下?更是高手如云。
至于这天香阁,更是她用来笼络人心和打探消息的地方。
早前那王公子对何婉音出言不逊,叫她听?去了,便叫人到天香楼里挑了个人,自己主动沾了那病,去传给王公子,许万两白银。
如此花慧自然是低挡不住诱惑,又?想?着那边虽叫女人难受了些,但又?不要女人的命?那王公子有了家室,还?跑到勾栏院里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这是替天行?道,还?能有银子拿,多好的美差。
周梨听?她说完,久久不能回神。她不止一次怀疑过何婉音的人品问题。不管是从她所谓的‘巧记’得到顾家的船队,还?是她身边的人为了讨她欢喜害了许多人。
但周梨终究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何婉音的人品是好是坏。
所以花慧的这番话,对她来说,尤为重要。
因此只朝她确认,“你发誓,今日?所言,没有一句虚假?”
花慧摇着头,“我都是快死了的人,怎么?可能骗你?还?有她们?给我的银子呢!就埋在你卖给我的那院子里荷花池塘里。”说到这里,想?起那被她害的沈窈,以及那日?街上枉死的人。
便道:“我不是有心要害沈窈的,只是当时?她认出我,晓得我将脏病传给了她,非得要骂我。我心里也不服气,怪她命不好,摊上那样一个男人。但我真的没想?到会因此害了她,只是想?骂几句解解气罢了。哪里晓得这上京的人,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们?乡里呢!竟是趁着我们?动手,跑来占便宜,不然的话,哪里出得了后面的人命官司?”
那样沈窈不必被流放到东海采珠子,她也不必逃到江上去继续做生意,受人□□。
说着,只叫周梨到时?候叫人偷偷去取了那银钱来,交给沈窈的妹妹。
院子已经充公了,折银子赔给那些死者家属。
过一阵子怕是要拿出来卖,周梨想?着到时?候买回来再挖,“我会给沈窕说,至于这银子人要不要,我却不知晓,你老?家又?无人所在,这银子到时?候我便做主给你换成粮食,送到街头的各处小庙里去。”算是给她还?债了。
“阿梨谢谢你。”花慧不知道什么?时?候勉强爬起来坐着的,听?得周梨的话,便朝她俯身,只拿额头贴着脏兮兮的地面不停地碰撞。
“你起来,我走了,若真有下?辈子,千万守好本心。”她周梨说罢,只朝殷十三娘示意,两人便离开了牢房。
这一趟牢狱之行?,对周梨来说可谓是有大收获。除了确认了何婉音人品不端正?之外,更晓得了她的本事之大远在自己和白亦初他们?的预想?之外,这天香阁竟然还?是她的产业。
而沈家姐妹的悲剧,虽说和沈大学士脱不了干系,可这何婉音也是一样的。
从大牢里出来,殷十三娘跳上了马车,“咱要直接去牙行?里么??早打声招呼,到时?候这院子公家真要拿出来卖,也好叫留着给姑娘你。”
周梨应着:“嗯。”
到了牙行?里,正?巧遇着老?六,他得知周梨还?要将那院子买回来,不禁有些吃惊,好心劝着:“哪里晓得她一个看起来温柔的女人家,心思竟然那样歹毒,身上又?有病,那地方脏得不行?,怕是白送都没人要,你倒好还?要给买回来。”
周梨当然是为了光明正?大下?池塘挖银子。而且那院子的位置也不错,眼下?大家是嫌弃,但过几年又?是香饽饽了。
她做生意也不只是做今年了,自是目光看得长久。不过嘴上则扯着幌子说:“谢你的好意,只不过那院子也是我来上京买的头一批,心里是喜欢的,大不了到时?候找人里外好好洗刷干净就好了。”
老?六见?她是下?定了决心,又?如此念旧,便道:“既然是这样,你放心吧。不过这院子如今要不了多少银子了,毕竟都闹了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只压低声音朝周梨小声说道:“我听?人说啊,那王公子命不久矣了。”
还?朝周梨叮嘱不要声张,毕竟这王公子死得也不光彩,王家也才因媳妇被流放。还?是叫周梨的表兄公孙曜判的,很是担心王家因为这事儿,不敢去找白亦初和公孙曜的麻烦,找到周梨头上来。
周梨只朝他道了谢,回头与殷十三娘说,“这老?六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善良是善良,但姑娘你也说了,这人好过头了,就不是什么?好事情。”殷十三娘只一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一面拽着缰绳,瞥了一眼那湛蓝的天空中?火辣辣的日?头,悄声吐槽着:“这太祖皇帝当初怎么?想?的,怎就建都在这样的鬼地方,照着我说芦州都比这里好。”
周梨想?着,这可无关天气,人太祖皇帝挑在这里建都,是冲着这里的龙脉而来的,可不是为了求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享福。
今儿从花慧这里得来的消息,简直就是天大的意外之喜,周梨当然是第一时?间告知了所有恶梦的知情人。
柳相惜那边又?去核对,不过两日?的功夫,果然是得了结果。亲自来了周家这里,和大家说起,“那姓王的不过说一句话叫她不高兴罢了,她为了报复,便害了这许多人,你说她也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坏成了这个样子?”
顾少凌却十分积极发言,“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替别人叫屈,你该好好留意自己才对了,没准就是她害死的你,然后还?跑去把你爹娘耍得团团转。我只稍微代入你这个角色一想?,我就气得直咬牙。”
柳相惜敛着眉,沉思了半响,“我找人试探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杀不了她,每次都会有意外发生。”不然的话,杀了这个女人,万事无忧。
顾少凌一听?,一脸同情又?共情地拍着他的肩膀,“好兄弟,别浪费精力了,反而暴露了自己。我早前也是这样对付那李司夜的,叫他躲过去了不说,还?险些害了别人。”白白造杀孽呢!
“这两人,实在是诡异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开始执掌家业的缘故,柳相惜如今
变得沉稳了许多。说着看朝周梨,“你让阿初暂时?不要继续查了,除了宫里,只怕还?有人盯着他,那么?多双眼睛,总不可能都防备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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