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着,怎的就这么耳熟。”骷髅是第一个说话的,也不知它是如何攀上这十几丈高的古树的,眼下正拽着两根枝条,左摇右晃地与萧景齐平。“哎,苏某这记性是真不行了,这是四翼金鹏,乃是焚道的葵未护法……你们先别急,这货就喜欢没事练个声,恨不得百里内的妖修都听到,这老毛病到灵寂期了还改不过来。”
他这话说的容易,萧景可不敢松懈半分,那四位护法的大名他也有所耳闻,灵寂期的修士可不比常人,修炼到了这个时候,神魂已到了随心而出的地步。就是在几十丈高的天空,底下的一草一木,一静一动,在他识海中,都是纤毫毕露的,若是在此时施展隐遁之术,反倒是不妥了。
张容复也懂得这个道理,二人眼神交汇,一齐躲在了树冠下头,那四翼金鹏身形雄伟,飞在空中,就跟一团积累了许久的黑云般,将日光也挡在了后方。越是靠近,那物的鸣叫之声就愈发的刺耳起来,树木,山石都为之而震动,骷髅浑身都咯咯地发抖,它本想着发句牢骚,但被张容复一瞪,就用手按住了颚骨,不再说话了。
或是那金鹏目下无人,也未理会魂丝木上的大火,继续朝南飞去,它展翅就有二十丈宽,就跟疾风似的,一会就没了影子。
“我先前所说的妖修据点,便是在那个方向,不知与那焚道有何联系?”张容复问,自他一人成行,为求万全,便是挑了最偏僻的通路,全然不清楚这燕华洞天局势。
他这话问的含蓄,骷髅可不大理会,他见萧景这讨人嫌的师兄孤陋寡闻,便将焚道那自六十年前的冤孽,从头到尾地说了起来,终了还不忘道:“枉你在灵隐山呆了这么久,这点消息也打探不出,不如尊萧兄弟为前辈得了。”
张容复本想反驳一二,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和这半鬼计较失了身份,他最后想了想,只道:“若真如你们所言,这焚道大圣设下的局可不小,诸如这道只识出惊门的大阵,奇门化作精魂本就是上古才有的景象,我们尚在阵中,只会受其所误。再者,那六十年前困于石牢的大妖,尽数血肉散去,魂飞魄散,总得有个由头吧,想来焚道也动了些手脚,将他们纳为己用了才是。”
见萧景听得仔细,他又说道:“踏入燕华洞天的纵横牌六十年一变,每一块都被滴上了修士的指尖血,但凡主人有一息尚存,一月之后,必将其带回内门。焚道玄宗出生,辛苦筹划了这么多年,必然是有了应对的法子,倘若有宗门弟子落入他手中,生擒尚可,死囚就未必了。”
玉牌咕噜了一句脑子总算没白长,继续趴在少年肩头睡觉,萧景却生起了不少猜测,他这一路过得太艰辛,这么多日过去,他就怕鹤童子早已死在那牢狱之中,听了张容复这般分析,倒安心了几分,当即对张容复道了谢意。
萧景就是个认死理的,言谢地时候也正经极了,仿佛张容复干了什么救出两百名同门的壮举似的,张公子被怔得不浅,心想又不算什么大事,你救我一回我也未作表示呢,照这规矩,我岂不是要给人磕一个响头,当元始天尊奉着不成?他仍旧看不惯萧景,不管这少年修士的天资有多高,又或是救过他多少回,屠景峰与他张家本就势不两立,如果还在玄宗,他肯定还会教训这小子一番,但大敌当前的时候,这些东西还是得靠边站。
离洞天重开尚有十日,焚道势力如此之胜,只他独行,纵是一味避让,也未必能躲过那些妖修的追捕。这姓萧的小子既练成了真气,想必也是到了筑基前后的修为,如此一来,倒还有两分的生机。
为免于探察,二人也未用法器飞行,只徒步走了半个山头,这一路走来,别说是修成人形的妖修了,就是道行浅薄的小妖也没见着一个,这投石问路的打算也就作罢了。这灵隐山也怪,明明到了戌时,也不见日头西斜,唯有天边泛着墨色霞光,其中有一轮弯月,一盘星辰,与那青天白日相比,就好似这天穹被人凭空劈成了两半。
日月凌空,阴阳交戈。
萧景只看了一眼,就眉头紧锁了,就是连骷髅也认出了这轮星象,又是好奇,又是惊诧地道:“相传天魔现世,百业停转之时,这阴阳也不再交融了,若是过上四十九个日夜,这世间万物也就重归混沌,不复存在了,这万年难见的景象,如今倒让我遇上了?”
这才到第一日,天再也不曾暗去,山谷里无风也无雨,像子夜般悄无声息,另外两个人也不说话,闷声走在最前面,修真之人受灵气所养,一身的气力较之凡人要好得多,没费多大功夫,就越过那片树丛,见着了妖修的聚集之地。
说是据点,此处却比那焚道宫寒涩得多,只一条十尺见宽的小路蜿蜒着通向其中,那处有二十来所房子,皆是泥砖土瓦,炊烟渺渺,有鸡鸣犬吠之声,外围则是草篱所制的栅栏,仿若俗世间的村落,嘈杂又寻常,就是用神识探去,也无半个修道者的灵气。
萧景一探没有动静,遂取出了星斗罗盘,这盘上画着六十四道卦象,中间的玄铁朝向正南,倒是吉门之兆。但这焚道脚下,安有人作息如常的,这景象再是无碍,也由不得外人生出百般猜疑。但到了这时候,也由不得他们拖延了,此处便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动静,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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