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张容复不想逃,而是那珊瑚精的毒已深入皮肤经络,弄得他浑身酥麻,就是动一根手指也颇费力气,他自是不信那老怪会放着逃跑的机会不干,硬留在这找自己的麻烦,既不是血海深仇,又何苦互相折腾呢?张容复思前想后,总觉得其中有异,但具体是何物,又说不上来。
他也就只能动动眼皮,盯着那蚌妖手中的虫子,试图看出个真假来,那东西浑身凝着层污泥似的干壳,体态特征是一概看不见了,只余一锥子似的喙,左右晃动,跟走兽的鼻子一般。至于是不是尸虫,又是否是千年的老玩意儿,张容复是没法知道了。
他很是愤慨地立在那,就盼着剑阵能早些将葵已拿下,可那老怪与飞剑打得正酣,没有个一时半会,想来也难分高下。张容复现在是连开口的没法,所以催动符咒也是妄想了,只瞪着那蚌精,目光里带着种将其拆分的锋芒。
那小妖却机灵,不与他对视,只循规蹈矩地将盒子抬起,助那虫子爬到了张容复的手腕。
尽管张容复浑身麻痹,触着小虫的那一瞬,他直打了一个激灵,不管这物什么来路,终归是珊瑚妖的计谋,那老妖善修邪器,给出来的又怎会是一般玩意儿。
张容复心中转过无数个法子,就是没有一道咒语是他如今可以用上的,他察觉那虫子越爬越高,心中更是慌乱,眼看着这片无垠荒漠,又觉得一百一万个不甘心。也是在这时候,他看见了埋在沙中的桐木,光滑如镜,刻有阴阳八卦图,正是他用了十来年的飞行法器,两相琴。
那年他方晋升筑基,本是光耀门庭,大行冠礼的好事,却让同族的毛头小子抢去了风头,人说张容复三十岁筑基如何,他那堂弟张亭,可足足少了十年光景。本该赏赐给他的中阶灵器落在了别家,取而代之的,就是这通体漆黑,琴弦雪白的两相琴。
早些时候,他也想将之换去,后来倒也作罢了,那张亭是根骨不错,可再如何,也不过是筑基之境罢了,往后尚有七阶四难,他张容复未必不能追上。
这念头如今想着,倒也枉然了,张容复失笑,用神识将两相琴唤起,那灵器跟随他多年,无需费多大力气,就径自朝他飞来。
“大人!”蚌精最先反应过来,但他也伤得不轻,走起路来都要倒不倒的,更别提拦住两相琴了。
张容复虽动弹不得,但灵识尚存,而在两相琴的操纵上,这世上却是无人能及的,那琴轻轻擦过他的身前,竟是恰好让他横倒在上头,硬生生地将他带离了地面,简直就跟通了人意的灵宝一般。但它也只能做到这了,那葵已的虫子还是钻了进去,在薄薄的皮下爬着,一点一点地啃食着血肉。
“无事,随他去吧,走得越远越好。”葵已道,他垂目掐算了几下,慢悠悠地将刀收起,至于那些来势汹汹的飞剑,竟是全数停下,不一会,便齐齐携着沙粒,朝着另一处去了。
蚌妖目瞪口呆地看着,还不忘奉承道:“大人道法玄痛,就连阵中飞剑也自知不如,惶恐而去……”
“蠢货!”葵已本想一掌打下,却发觉这跟班没了半边脑子,血淋淋的,也着实不好下手,也就作罢了。“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二十年了,连只金翘虫也分不出来,还不如哪日切了凉拌,做下酒菜来得实在。”
“大人您真会说笑,我哪能不知道金翘虫呢?只是刚才那东西着实肮脏,当真是什么也看不到啊。”
葵已挥袖,将那不长脑子的东西彻底掀翻在地,他也懒得解释,只挑眉道:“你如今是真出息了,就连本护法的三寸精血也嫌脏?”
小妖眨了眨仅剩的一颗眼珠,倒是恍然大悟了:“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啊!那金翘虫本就是采纳修士精血的东西,若将它强行置于第二人手里,精血四散,就如同李代桃僵一般,有了这一出,那小子就成了您,而那些飞剑也直奔他而去了。”
“我想要的,还不止于此。”葵已冷笑,眼睛扫过天边的星阵,“待他们同门相杀,误当我已死,撤去阵法……待那时,我必将让他生不如死。”
三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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