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剑阵撤去,流沙四散,这溶洞也恢复了原样,不过好些地方坑洼得厉害,全是那飞剑留下的痕迹,又有几具断了身子的石偶躺在地上,不复早先张牙裂爪的模样。乘在晏秋背上,萧景看得清清楚楚,那东面尚躺着一人,浑身无数道的剑伤,正是张容复的肉身。
“师弟若有心,就遣个伏火符烧去吧。”张容复说,他也不看那处,对着萧景道:“再往前,就是焚道的本营了,他既是玄宗门下,见识自然是小不了的,你无需跟他硬抗,只要找着机会,救出两百同门,也算是大功一件。待你回了宗门,长老殿的奖赏断然是不会少的。”
他如今成了生魂,说话却极有条理的,许是心静,又清楚自己无轮回之忧,所见所想也不可同往日而语。“你就切记一件事,凡人问及我的死因,就说是葵已杀害的,你若说了半句实话,便是残杀同门,待星法殿怪罪下来,你那师傅也救不回来了。”
张容复也没理会人听进没有,他话至此,也够意思了,至于那屠景峰跟张氏的恩怨,全让萧景自己去对付吧,这小子命硬得很,若放在张家同辈的里头,怕是没人能赢得了的。青云子收徒的眼光当真是毒辣,随处捡了个孩子,这才过几年呢,就摆得出剑阵,杀得了灵寂期的修士了,再过几年,小法相会的彩头,怕也非这小子莫属了。
“师兄在宗门,就没什么未完之事?”过了好一会,萧景才说了句,张容复说的那些条条框框,他连问也没问,这日子过得也够舒坦的,想来是真不理内门熟事,全靠青云子一手挡着了。
张容复心中一动,想着那些名号,宝贝,如今是真不归自己了,也就有些愤然道:“我那府上,尚有名未圆房的妾室,让师弟娶去,最好不过了。”
萧景到底未及弱冠,听了这一番话,就是半句也没接上来,只冷着脸转过头去,一双耳根红得跟胭脂似的,见这小子吃瘪,张容复倒是舒爽了不少,也就老实呆在乘黄背上,看着周遭灵气如雾般飘过,顿觉人世莫测,百年难存,他活着那四十年,这到死了,也品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就跟没有似的。
这洞穴孔道纵横交错,乍一踏入,也难寻出一条出路,但晏秋的法子也多,竟是用定魂玉召出了困于此地的魂魄,强威利诱了一番,让这些东西在前头领路,没了肉身,这些魂魄的脚程又轻又快,仅过了一刻,便是重出了天日,再到那一方天地之中。
这外头仍旧是一天前的模样,日月分据两端,一面青黑,一面蒙白,仿佛天空生出了一对眼睛,死死瞪住了地下的活物。至于那地上的灵草,花卉一类的,尽是枯萎弯折的样子。日月凌空,本就是极凶的天象,据说得耗个七七四十九日,方会天地俱损,万物消亡,可如今看来,却是十日都不必了。
虽不知焚道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此番动作,必是想将整个洞天的灵源耗尽才肯罢休。
萧景刚踩着地,那白色的巨狐就再度化作人形,晏秋的面色显是不大好,这也不怪得她,饶是圣人,见着自己家门被毁成了残骸断木,也得气得七窍生烟。
她知那焚道作恶,六十年前便阻挠了一次,却是被困在那阵中,浑浑噩噩地过了一甲子,若是当年,尚可与焚道一战,如今却是力不从心了,就是燕华将毁,也不是她一介残魂能管得住的,她垂下眼,也忍心看着这片枯山苦水:“定魂玉也是能开阴阳两界的宝贝,趁着洞天阴阳尚分,待妾身破了晏台的禁制,就带着这百来游魂,齐入地府,总算能再入轮回。”
“至于那焚道的事,我自是鞭长莫及的。”晏秋道,其实这玄宗弟子扯出的乱子,想要别人收拾,也是不易,若那两百弟子重得自由,也未必不能制服焚道。
萧景点头,对着晏秋,他便是以长辈的礼数相待,这乘黄见识多,说话也直来直去的,但到底实在,她先前所说的好处,萧景现下也猜到了三两分,自从那白狐背上下来,浑身上下,便是一丝重负也无,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暗中除去一般。
乘黄乃伏羲的眷族,这上古的神明司管药草,其百种神通,就是写在杂论上,也会被说成荒谬不经,伏羲种下的草药,不单能养人寿命,更可去其罪孽,这等逆天行事之能,却是让乘黄一族保留了下来,这等神通既是利器,也是凶机,倘若让那些魔修中人得知,就是千万匹乘黄也是不够他们杀地,更别提他们族人丁向来稀少了。
这个中种种,萧景自然是不清楚的,玉牌近日也看不得这小子得意,只要不会坏事,就懒得提点了。
这晏秋一行人既是要走,就断不会留在这处,毕竟是焚道的地界,呆久了,还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骷髅看着晏秋召来的阴云,又瞅了瞅萧景,面上似喜似悲,有些迟疑道:“萧兄弟,你一个人闯进去,可千万要小心啊,那里头封闭得厉害,就是一只蚊子飞了去,也未必出得来。”
后头两个妖修也跟着附和,直道那处固若金汤,又如百丈迷宫,很是难对付。
萧景只觉疑惑,也是,他连焚道的在哪都不知呢,感情这帮修士都知晓了,无奈,只好打断他们对话:“你们所说的地方,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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