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慎言。”温素凝性子不随母,像大爷,遇事冷静,心头即便有怨言,也不显于脸上。
“我说错了吗,她以为二娘子上了明儿的花轿就能幸福了?偷梁换柱,谢家要是知道还不知如何……”
“能如何?”温素凝轻声打断,“进了门才算一家人,日子久了,照样能举案齐眉,既然这桩婚事笑着哭着都得让,母亲又何必给自己留个差印象,只要父亲官职在,名声在,有何可愁,更不值得母亲与二房闹僵关系。”
温素凝早冷静了下来。
谢副使在中州的权利虽大,也只是一个番地使职,无法与朝廷的品级相论,且朝廷最近几次举动,都有了要收拢各方节度兵权的风向。
谢家将来能指望的,是谢家大公子。
凭谢家大公子的才能,她嫁过去,固然是一份保障,可即便没了谢家,她也不愁,父亲乃四品工部侍郎,去京城寻一门亲,不定就比谢大公子差。
亲事可以让,今后的仕途上不能缺银子。
二叔这几年在福州赚得盆满钵满,各处都置办了产业,中州一半的茶楼在他名下,财富只会越积越多。
有钱不是万能,但到了东都那等寸土是金的地方,没钱万万不能。
奈何大夫人听不进去。
之前一直看好谢家大公子的品行,料定了将来会有大出息,如今被抢了,愈发觉得是个香饽饽。
“咱真活了那句给别人做嫁衣,你父亲去东都半年了,要不是等谢家的这门亲事,你我早进了东都,这个家我是片刻都不想待了,就留着二房在她跟前尽孝吧,待明儿一过,咱都走……”
简直油盐不进。
对自己这位母亲,温素凝偶尔感觉很无力,没心再同她说下去,“我累了,母亲先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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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一肚子的愤恨,温殊色又何尝不冤。
回来的路上,一心盼着瞧新娘子的热闹,结果自己却成了新娘子。
事情来得太突然,喜服都穿身上了,还没缓过来。
之前为给温素凝做这一套喜服,温家二爷从各处寻来了几十颗海珠,大夫人全都让人镶在了婚服上,为此胸前的尺寸稍微做大了一些。
温殊色和温素凝同年同月同日生,温殊色只小她几个时辰,但个儿比温素凝高两指,胸前那点肉也更丰益。
喜服如同量身定做,比大娘子还合适,但温殊色无心欣赏自己的美貌,临时抱佛脚,想打听刚‘抢’来的那位郎君。
谢家大公子,中州县令,同温家大娘子一样,贤名远播,她还从未见过本人。
倒是谢家的三公子,她见过。
一月前,靖王妃周夫人相中了明家的二姑娘明婉柔,托媒上门提亲,其子周邝得知后,瞒着长辈私下给明婉柔递了信物,约其会面。
明家乃世代书香,明婉柔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敢私会外男,一时没了主意,找到了温殊色。
温殊色同她从小玩到大,同为娇滴滴的世家女郎,性子却迥异,一个优柔寡断,一个满身毅劲儿,听完明大娘子的话,心头已有了猜测。
私下相约还不让告之家中长辈,怎么想,都算不上光明磊落。
碍于对方身份,又担心这门亲事真成了,明婉柔还未嫁过去先得罪了未来夫君,往后他要故意使绊子,日子也不好过。
折中后,温殊色想出了个法子。
对方当真拿出诚意,定亲前想要先会一面也不是不可,隔着帘子大致看个轮廓,再说上几句话,彼此了解一番,于明婉柔也算好事。若要想行登徒子行径,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当日明大娘子先到了约会的地儿,温殊色藏在暗处打探。
那周邝生的还真不是好心,来的不仅是他一人,身后还跟着三位外男。
谢劭、催哖、裴卿。
谢劭乃谢家二房谢仆射的独子,五年前谢仆射辞官举家迁回了中州,从此不问朝政,闲云野鹤,其子却逐渐在中州崭露头角,艳名与恶名齐肩,远播中州,无人不识。
催哖乃中州富商之子,整日无所事事。
裴卿的父亲为大理寺少卿,据说父子俩关系不和,没跟去东都,一人留在了中州,在衙门谋了个巡检的职位。
四人时常并肩街头,人前自称四大才子,人后被称,“年少轻狂。”
——哖劭卿邝。
温殊色听说过几人的名头,自己一个闺中小娘子,本不该惹麻烦,但欺负到自己发小头上,她不能不管,趴在墙头看了个清楚,待几人一到,开门放狗。
不料平日传得威风赫赫的四人,一见到狗,竟爬梁上柱。
尽管事后温殊色如何同祖母解释,那几条大黑狗根本不咬人,周邝屁股墩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他自己爬屋顶被瓦片刮下来的,但都无济于事,先被罚跪,后被赶去城外庄子,一呆便是一月,今日方才回城。
一个窝里出来的,能有多大的差异。
祥云看出了她的心思,劝说道,“娘子放心,谢家大公子奴婢见过,品貌皆优,与谢家二房的三公子不同。”
容貌上大公子虽占了下风,但皮囊这东西,最不可靠,太好了容易招蜂引蝶。
这话多少起了那么一点作用。
就拿她和大娘子比,一个端庄文静,高瞻远瞩;一个及时行乐,吃了这顿不想下顿。
人与人的差别,确实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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