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盯着她。
她手下的动作攥得更紧了,腰杆子倒是挺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神色坚定无比。
时辰不早了,不能再耽搁,郎君转过头,终于同马夫道:“出发。”
到前面再把她扔下去。
谁知坐下的车毂轮子一动,小娘子立马换了一张脸,轻松愉悦,赞赏地看向郎君,“这就对了嘛。”
很久没这般跑过,胸口跳得厉害,一双腿也酸,这才拿着巴掌拍拍胸口,又弯身捶捶腿,再整理好衣裙,扶扶凌乱的鬓发,问他:“郎君,咱们是从哪里出城?”
没听到回答。
诧异地偏过头,便碰上了郎君探究的目光,一双眸子幽幽深邃,似是要把她看个对穿,突然让她有种锋芒在背的紧张。
下意识捏了一下怀里的包袱,笑笑道:“郎君这般瞧着我作甚……”
结果郎君道:“想看看你脑子里还藏了什么招数。”
诚然他说这话,只是意外于她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先来软的,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温殊色闻言,心头却大骇,心底藏的招数,那是断然不能同郎君分享的,可如今自己的神色,明显没隐藏好,不说点语出惊人的东西,怕是搪塞不了跟前的郎君,落在郎君脸上的眼波一流转,突然低下头,细声道,“被郎君看出来了?”
她这番羞答答的模样,确实让谢劭惊了惊。
看出什么了?
没等他问,小娘子便道:“说出来也不怕郎君得意,我与明家二公子再无可能,自那日我与郎君说过要同甘共苦后,已全心全意地对待郎君了。”又惆怅道:“但天爷不睁眼,没来得及等我同郎君花前月下呢,便降下一桩灭顶的灾难。可怜我同郎君才成亲几月,孩子都没留下一个,郎君这一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成了寡妇?”一双澄莹的眸子盯着郎君,神色紧张了起来,“惠民河畔张家的那位寡妇,郎君应该听说过吧,时常有不安好心之人上门。”语气突然带了质问:“我担心自己的郎君,想要和他在一起,不想当寡妇,被人欺负,哪里错了……”
她一席话,从起初的羞涩,到害怕,再到最后的理直气壮,说得跌宕起伏,对面的郎君也听得惊心动魄。
一句话里,对脑子冲击最大的,当属于那句孩子都没留一个了。
两人前一刻才刚牵了手,勉强抱了抱,能有什么孩子。
可她这话的威力实在是太大,心绪已然全乱,甚至涌出了一股身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来。
张寡妇,他听说过,上年经过时,还见到有人偷偷在爬墙……
留下她,确实不太妥当。
带在身边应该也无妨,且小娘子头脑聪明,四肢发达,并非是那等哭哭啼啼的女郎,不用他过于操心。
说不定反过来,她还真能帮到他呢。
先前的坚持,破了一个口后,很快土崩瓦解,思忖一阵,终是松了口,“也没说你不能去……”
小娘子一脸认真,等着他往下说。
“罢了。”人都已经上来了,还能把她赶上去不成,沉思下来,开始同她嘱咐:“此番前去的危险你当知道,遇到任何情况,切记,保命要紧……”
—
谢副使今夜堵住的是王府正道对着的前城门,除此之外,在左侧牛市,和右侧护城河引流的位置,还各有一道城门,均被谢副使派重兵把守。
硬碰硬是固然出不去。
谢劭也没想过从那出去,走了与东都相反的方向,通往熙州的后城门。正好声东击西,打算先出城门,再走水路,到凤城之外的灵江,与王爷汇合。
凤城两面环山,一面环水,正面朝着东都。
凤城的贸易发达,靖王对人流的管控并不严苛,无论是从熙州过来的人想去东都,还是从东都过来的人想去熙州,都是直接穿过凤城,很少有人去走旁边的山脉。
费时不说,还陡峭。
余下的水路,谢副使必然也派了人手。
此时靖王的人马刚到前城门,谢副使担心他攻城,把所有的兵力都调了过去。
又是守城,又是围堵王府,人手已严重不足,后方的城门口只剩下了两个侍卫在把守。
从茶坊出来,马车行驶大半个时辰,下半夜才到的后城门,到时,两个侍卫正立在城门前议论城中之事。
“当年王爷陪同陛下四处征战,从北一路攻入东都,把文昌帝赶下了皇位,自己坐上去,如今这才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说削藩就削藩,所以啊,伴君如伴虎,到底还是养子。”
“你懂什么,可知何为养虎为患……”
声音被马车的动静打断,两人齐齐朝这边瞧了一眼,见是一辆寻常的马车,并没在意,一人扯着嗓子道:“今夜封城,没听说吗。”
马车并没有停下来,马夫客气地道:“主子刚收到消息,家中突然生变,急着出城,还请官差行个方便。”
见马车还在往这边冲,侍卫不耐烦了,“行什么方便,方便你家主子去阎王爷那报道。我劝你们一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老实在城里待着,别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为了赶这一夜,把自个儿的命搭进去,可不值当。”
说着往前,去堵马车。
车夫目光一冷。
突然从左侧传出一道马匹疾驰声,侍卫的脚步一顿,回头还没看清是谁,便听马背上的人道:“副使有令,所有人去前城门支援。”
这回两个侍卫都认了出来。
裴卿。
裴卿乃凤城的巡检头儿,说的话必然可信。
侍卫不由一怔,这是打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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